四十二

对方没有得到我的答复，就自顾自地说道。

“布伦史塔德，你到底是什么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从你身上爆发出来的毫无疑问是虚的灵压，你一直隐瞒虚的身份和真咲交往，仅凭这一点我就很难相信你对真咲别无用心。”

不管怎么听都是冰冷的言语，不管怎么想都是合理的判断。

即使如此。

电话那头缓缓流淌的声音，确实渗入了某种感情。

那是只有兼具知性与感性的人类才会发出的感情。

是无法用喜怒哀乐轻易划分的、混合了多种情绪的情感的洪流。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话全盘否认了前一刻的怀疑。

电话那边的黑崎一心声音颤抖地说：

“如果能有拯救真咲的方法，如果真咲能够逃脱死亡的命运，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目的又有什么关系！”

那发颤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哭泣。

而那个年龄超过百岁的死神也确实流下了眼泪。

“……求你了。”

男人以颤抖的声音呜咽着。

无法阻止妻子身死的男人，甚至无法阻止自己决堤的泪腺。

名为黑崎一心的男人隔着电话如此声泪俱下地嘶吼：

“只要能拯救真咲，我什么都肯尝试！告诉我怎么做，布伦史塔德，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拽住向着黑暗坠落的真咲的手！！！”

“很简单。”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让真咲变成虚。”

那一刻，无论是倒在地上的真咲，还是电话那端的一心，都传出了呼吸暂停的声音。

与死神相对的是灭却师，与人相对的是虚。

对于死神和灭却师来说，虚永远都是敌对的存在。

就算是原著的假面军团也只是被虚的力量侵蚀，而非彻底沦落为虚，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花了漫长的时间才能接受自我。

对于曾经体验过虚毒的恐怖的真咲，还有付出全部死神之力才能阻止真咲虚化的一心，这样的选择又意味着什么。

我完全理解他们的动摇，但我依旧直视真咲的眼睛。

“看着我，真咲，给我好好看着你眼前的七夜·布伦史塔德。”

“在你面前的七夜·布伦史塔德，从一开始就已经落入了无可救药的黑暗之中，她为了追求力量可以把任何东西踩在脚下，就算把死神或者灭却师烧成灰也不会改变面上的微笑！对于这样的七夜·布伦史塔德，唯一的容身之处就是虚圈无边无际的白沙，是连阳光都不容许存在的极恶之地！但是！”

我从真咲橙色的眼睛中，看见了七夜·布伦史塔德的笑脸。

就算底色是无染的纯白，也无法稀释最深处的黑暗的笑脸。

“你不一样啊，黑崎真咲，你和七夜·布伦史塔德完全不一样！”

不知不觉间，声音渗出了情感。

就像被火烤焦一样扭曲的嘴唇两端，咯咯吱吱地泄露出了牙齿打颤的声响。

“真咲，你是一个闪闪发亮的女人，是一个只要走在身边就能将光亮传递出去的女人，这种体会想必电话那边的死神也有所经历不是吗！所以我绝对不会接受你走向除了幸福以外的第二条路，就算有人拿笔画出你的结局告诉你这是无法改变的未来，我也会钻出画纸打破次元给那个整天摸鱼的混蛋一脚！”

“七夜……”

“变成虚吧，真咲！虽说我没有办法让你完全保持原有的人类形态，但是我有办法让你保有人类的外表和内心，而不是变成理智全无外貌猎奇的怪物！全天下唯二可以将这份承诺兑现的人现在向你宣告，我绝对不会让你和幸福的未来背道而驰，你一定会以自己应有的模样迎来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

听到这句话的真咲，就像小孩子一样皱起了脸庞，叫人分不清这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为什么呢，七夜。”

她以虚弱的眼神望着我，发出沙哑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要为了我，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呢。”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啊，真咲。”

我好似傻眼地叹了口气，然后蹲下身，和真咲四目相对。

接着。

我将一只手贴住真咲柔软的脸颊。

好像在触碰无比贵重的宝物一般，轻柔地捧起她那温暖的脸庞。

“我很喜欢你的笑容，不希望看到它消失，哪怕多一天也好，我想更多地看见你的微笑——这样的理由难道还不充分吗？难道还不足以让我和电话那边的死神一样，用自己的双手为你找寻光辉灿烂的明天吗？”

不同于从天而落的雨水。

如水晶一般剔透的泪珠在真咲的眼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