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贺霆云从来没有这般轰炸式地给她发过信息。
她来华海那晚,他接连发了几条消息就已经让席夏颇为惊讶了,没想到她的不回复并没有让他停止,而是从“想和她聊聊”变成了定时定点的嘘寒问暖。
她的手很快,在场的人都没看清她点掉了什么。
曲导只是扫了一眼,打趣她:“你可真厉害。我就不行,我有强迫症,看到这么多消息早就想都点掉了,哪里会允许它们堆这么多。”
席夏笑着说:“以前我也不行,现在就是习惯了。”
有的人是天生就不喜欢乱七八糟未读消息的界面,非要点掉才舒服;
有的人是根本懒得在意,所有应用软件都亮着唯独消息数量都不会困扰。
但席夏不一样,她是被自己折磨出来的。
理智上让自己理解他的忙碌无暇,情感上却无法接受屡屡得不到回应,逐渐变得应激。
于是便克制自己不去阅读其他人或者其他群里的内容,在密密麻麻的唯独界面里,假装某一次的无意打开,如寻宝一般找到他吝啬的消息。
许医生说,她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营造安全感。
席夏记不住他解释分析时的专业理论和术语,她只知道即使自己从当初病态的行为逻辑中慢慢走出来,那些时光也依旧留下了烙印。
“怎么就习惯了?”曲导眼眸亮着看她,问道。
席夏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一下,玻璃破碎的声音重新播放:“通过一些激烈残酷的往事里习惯的。”
“懂了,我不问。”曲导转头,“你要的神秘故事感。”
编剧小苒老师抿嘴,笑而不语。她的动态视力其实很好,即使席夏快速给他们扫了一眼,她也看见了席夏给最上面那人的备注——“他”。
要么是无从称呼,要么是付出很大的情感。
席夏抱膝看他们去抠下一段戏,依次去回复其他人的消息。每一次目光从他的聊天框滑过,席夏心中荡起阵阵难过与讽刺。
难过的是,她给他发过比这还要多无数倍的消息,等过比他更久的时间,从不求他能秒回,但也希望他能不忽视她的任何一句话,可是最后收到的,多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复,甚至不回复。
如此重复着,从心热到心冷。
讽刺的是,她期盼的回应,竟然在离婚申请提交之后才迟迟到来。
他们之间分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聊。哪怕是去民政局前的那天,他一杆一杆打完十八个洞的时间,都足够他说很多事情。只是他没有说,宁愿沉默着打完全程,也不愿意开口问一句,“你为什么想离婚?”。
看似尊重她的选择,实际却让她感到另一种心寒。
——他从不关心她的动机和理由。
她坚持了三年,而贺霆云的消息轰炸又能坚持多久呢?
或许一个月都有些高估他。
他最会权衡利弊了,什么是浪费时间,什么是必要付出的精力,他很清楚。而她也明白,自己对贺霆云而言,并不属于后者。
第一天晚上,她看到他的消息,还有一缕想要回复、开口反问的念头,也想过解释清楚后他是不是就能不再发。
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她无论说什么回什么,听上去都会像对他的控诉,即使认真回应大抵也不会让他意识到这三年里她的精神境遇有多糟糕,只会让他认为他们之间还有回环的余地。
所以,席夏换掉了自己特意找到和他头像相似的雪山风光,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因为他这一日的勤劳而心软。
她的确是长情念旧的人,却也不是柔软没脾气的人。
她始终觉得,他身上收获过的救赎与关爱,和同样从他身上收获的刺痛和伤害,一码归一码,两者无法随意抵消。
她没能让他爱上她,也无权要求他为她的痛苦负责,那么就只有离得越远越好。至少现在的她,已经不再需要用他的回应来填满内心了。
当然,席夏也的的确确没有心情、没有时间再应付他,一切杂念都随着她在华海的日渐忙碌而彻底消失。
和话剧剧组的合作让她的生活变得格外充实。
作曲的工作不用坐班,导演编剧都很尊重她的作息,知道她喜欢早晨睡到自然醒,就一般只在午饭后开始沟通。
她喜欢在午后阳关照进窗台的时候一边听着自己写的旋律,一边给花瓶换水摆弄插花,然后拉上窗帘开始修改和创作,如此沉浸。晚饭后,散步消食走到排练室,看会儿现场排练,听着演员颇有戏感的台词找找感觉,调整一下和声和乐器的选择。
偶尔曲导还会拉着她一起去附近健身房跑上两圈,热情高涨,很难不怀疑她在这家店做了销售兼职,天天怂恿她办年卡。
今天下午排练时间结束,曲导就走过来:“夏夏还没点外卖吧?没有就去健身房泡上一个小时,练完我请你和小苒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