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许久不见许正则，韩川乍见到他倒吃了一惊，不再是以往意气风发的样子，胡子拉碴，面容憔悴，像是有满腹心事。前不久他收到许正则的帖子，约他一定要见上一面。韩川估计是什么要紧事，便急着来见他：“你神神秘秘约我来是做什么？”

许正则拉着他，急切地小声道：“你可知我的二妹妹正颐，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上次选秀被父亲送进了宫。岂料她进了宫之后，竟音信全无，家里也曾到处打听，可惜我们家位卑言轻，竟得不出一点消息。宫里是虎狼之地，我担心得很哪。”

韩川听了只闷闷道：“我虽在宫中行走，却是整日巡视守卫，不曾探听后宫中事。不过令妹既已经封了贵人，想来颇得皇恩，正则兄莫要担心。”

许正则听了，一脸愁眉苦脸：“全天下都知道皇后温柔贤惠却大权旁落，得宠的荣贵妃个性是个极不容人的。此次选秀，就是皇太后皇后联起手来，想挑选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削弱荣贵妃的宠爱，正颐年纪尚小，心气又高，如何能应对。”

韩川听了忍不住讽刺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悔，他从不是如此刻薄之人。事实上他也很奇怪，他认识的许家人，虽是商人出身，然则许正则豪爽大度，许正颐清高灵动，想来那许老爷也不像是攀慕权贵的俗人，要不然也养育不出这一对出尘的儿女。

许正则闻言居然红了眼眶，默默坐在一旁，一副颓唐的模样。认识这么久，韩川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心软了，问道：“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许正则忽然痛苦地抓着韩川的手道：“韩兄，这些话，我可只敢跟你说，现在众人皆笑话我们家攀龙附凤，将女儿送进宫去，可是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又岂不知道后宫是见不得人的去处。”他说着说着又伤心起来，嗫嚅道：“我也不知道父亲这次怎么了，发了疯一样要将正颐送进宫去，任由我怎么求都没用。他明明那么疼爱正颐，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先着正颐，正颐想要的想学的，父亲都愿意花重金寻来，甚至有时我们几个嫡出的儿女都落在后面，我一直以为他是真心疼爱正颐。这次他执意要送正颐去选秀，我怎么求他，他都不同意，甚至连母亲都被呵斥了。”

韩川安慰道：“也许许老爷有自己的打算。木已成舟，你就不要再伤心了。”

“不是的，韩兄，我知道父亲，他从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他非常正直，虽然有时有些迂腐。从小到大，他一直教育我们要光明磊落，胸怀天下。他有时也会跟我讲起朝廷的事，非常痛心于奸臣当道，时局动荡。所以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送二妹妹去宫里。”

“你二妹妹是怎么说的。”其实无数次，韩川很想当面问一问她，为何她愿意进了宫。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明明是有家室的人了，又有何立场去问她。况且，现在见她一面是难上加难，只怕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

“正颐起初也是哭闹不愿去的，她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强迫不了。后来，父亲同她谈了一次，她就愿意了。我跟她说，如果她执意不肯，我便偷偷带她逃出去，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可是她却微笑着跟我说，哥哥，别费心了，我是愿意的。她那天的笑容，像秋风中飘零的蝴蝶，我现在想起心都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