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在太阳高挂前，登山梯尽头的道观终于大方地从峻峭葱茏中显露出身形。

趴在从时野肩上的方晴漾察觉到行路平坦，抬眼去看道观。

这座道观没有山门，虽掩隐在深山，但它一览无余。

简陋，不奇伟。

没有金碧辉煌也没有青瓦红墙，只有灰墙乌木，大门上横着一块木匾，上书“回云观”三个墨黑的大字苍劲有力，敞开的大门漏出观里供奉的雄浑耀眼金光和细细闪闪的烛光。

大门前的空地上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大香炉，庞大厚重，颜色灰黄露出点点碎光，有风雨侵蚀过的纹路，衬得香炉上方缓缓升空的丝丝缕缕烟火纯净飘逸，绵绵不绝。

青灰色的水泥地面干净，周围的松树依着一把的竹扫帚，秃得只剩粗短的细杆，大概是岁月积久，竹扫帚在地面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凹凸圆弧纹路。

随处可见的岁月沉淀痕迹，使得这座道观浑厚有力。

方晴漾看得有点入出神，思绪一下飘走，耸入云端的滑壁山顶，一座烟火稀薄如透明丝线的破旧道观，一位避世休养的鹤发老中医，一条隐入松林的陡峭逶迤登山路，山底下是绵绵不断的灯红酒绿，行迹匆匆的脚步带走钢筋水泥地滋生的灰暗丝絮……

“……漾漾，回神了，快把手松开，让小野也去歇歇。”

方晴漾回神抬眼，正对上从时野偏头看他的侧脸。

很近。

能看清他鬓角沁出顺滑滚落的汗滴，如峰挺鼻上的湿润水汽，薄唇上因缺水而明显的唇纹。

方晴漾心一惊，连忙放开箍着从时野脖颈的双手，放下时目光下意识向上挑，迅速扫过他的眼睛。

长睫微垂，底下的神情看不清。

从时野知道左老师二人是来看老中医，便直接带人从侧门进去，开门动作很是熟稔。

从侧门进去就是一个四方庭院，行走间有两三个中年道士，道士们看见从时野再次返回先是惊讶一瞬，又看见他肩上背着人，随后见怪不怪地打个招呼，挥手让他自己去找老中医。

老中医一时不在，从时野便在休息室寻了个靠椅将人放下。

放下后见背上的人还没有反应，从时野转脸去看她，一时怔住。

微微颤动的睫毛下一双湿润杏眼，此刻出神，却闪烁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战意，再眨一下，便是幽深高傲的不屑。

从时野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看不懂方晴漾。

休息室响起左老师的说话声后，从时野便垂下眼眸等方晴漾松开，于是他再次感受到方晴漾不错眼的打量，还有慌忙松手。

随后，从时野起身出门，端进来一盆水给二人洗脸凉快，过一会儿又端进来一壶冷萃茶。

从时野在方晴漾洗过脸后，起身端水去倒掉，转身时听到一声清浅的谢谢。

从时野顿住，看向已经垂下头按揉腿的方晴漾，喉结滚动，最终无言离去。

歇过一阵后，有道士端进来一盆洗干净的各色水果，让几人再歇歇，中午观里留饭。

姥姥自是答应，方晴漾更是连连点头。

待道士离开后，方晴漾继续轻轻按压酸痛的小腿，再抬头，瞧见姥姥拿起桌子上青翠欲滴的果子吃。

她睁大了眼，然后瞧见姥姥神色自若地吃完整个果子。

她好奇地跟着拿吃，试探地啃一口，酸得五官都皱起来，急忙拿过桌上的冷萃茶一口闷下。

还好冷萃茶清甜。

再瞥一眼姥姥，姥姥正端着茶细品，方晴漾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焉坏调皮的姥姥。

此刻观里人不多，很是安静，老中医回来后便直接在休息室给二人看脉，从时野则避开到外面院子里。

看诊时的谈话声扬出门窗，从时野靠着庭院里的树，垂首听里面传出来的问答。

听到老中医说姥姥身体无恙平时多注意休息时，方晴漾松了一口气。

老中医又换到方晴漾位置前，见她过于瘦弱，坐着靠椅上捶着腿一脸愁苦，便知道她就是道士口中被人背上山的小姑娘。

脸上虽有疲惫但不是气质萎靡不振，且神清目明有朝气，老中医并没有直接给她切脉，而是捋了一把胡须问她因为什么来看病。

方晴漾一时怔住，试探性地开口问：“身体过于瘦弱，容易犯晕，四肢也经常乏力使不上劲。”

方晴漾说完，见老中医没说话，一副老神在在的捋胡须模样。

她还是摸不着头脑，老中医刚刚给姥姥看病没有这个步骤，怎么到她这有奇奇怪怪的问题？

看病自然是为了身体健康啊，还能有其他原因吗？

总不能是看她筋骨不错要收她为弟子吧。

方晴漾连忙打住，这是现实生活，扣着指甲再次开口，“半年前，我生活作息不规律，因为赶画稿常常忘记吃饭，有时候就两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