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X原创-网中蝶-8崩溃-2

对于刚刚的突发状况，侠客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见过的死人大概比活人还多。

更不堪入目的死状他都见过不少。

然而他忘记了，染染这样的普通人是多麽脆弱的存在。

在接下来的回程路上，染染整个人就像失了魂，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颤抖，那双一向如黑玉光彩烨熠的眼眸却完全失去了神采，显得空洞无比。

一直到踏进家门，她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宛如没有生命的人偶，任由侠客摆佈。

当天半夜，侠客关上电脑萤幕准备就寝，却不知怎麽的有些心神不宁，走到隔壁房门口才意识到──他竟然在担心她。

陌生的情绪让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却很乾脆的打开房门，灯光流洩而出，有些惊讶她开着灯睡觉的同时，目光落到了床上。

少女蜷曲成小小一团缩在被中，只露出一头如瀑布披散的墨髮，以及半张白皙的侧脸──不对，侠客敏锐察觉到她脸上渲染的红霞有些不正常。

他弯身看着她，伸手抚上那张眉间紧蹙的小脸，掌中异常的热烫让他微微睁大眼。

「……发烧了？」

绿眸有些疑惑的眨了眨，才从记忆深处调出“过度惊吓可能导致发烧”的冷知识。

于是侠客生平第一次，体验了照顾“病人”的经历。伤者他照顾过不少，但病人却实在是第一次……毕竟，在流星街，病人是不需要照顾的。

根据查到的资讯，他用物理降温的方式，异常有耐心的等待她的热度降下，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染染退了烧，黑眸不但恢復了神采，看到他时还绽开甜美笑容，一如初见的模样让侠客彻底放下心来。

然而，事情却没有到此结束。

对染染来说，从小被娇生惯养呵护在和平世界、从未与死亡近距离接触过的她，实在无法忘怀那天的所见所闻──无法忘怀那凄厉到极点的惨叫、那流淌满地红得刺目的鲜血……那大睁的、写满不甘怨恨直至空洞死寂的眼眸。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彷彿能看到那双眼睛盯着自己。

她害怕恐惧的夜不能寐──她总忍不住想像，也许她也会落到那样的下场，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

她的理智很清楚，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但却无法剋制大脑不断回放那天的画面，甚至不由自主将自己的脸重叠到死去的女人身上……让她越来越渴望离开这个世界，渴望到几乎发狂。

这一切，侠客毫不知情，染染一直倔强的自己默默忍受着，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异状，他甚至已经把那天的事抛诸脑后，直到这天午后──

后来，很久以后，侠客偶尔回忆起那个下午，总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那麽刚好的在那个时间寻她，如果他再晚一点打开那道门，也许，对她和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或，好运。

侠客原本只是想到一件小事要问染染，却在遍寻不着那抹倩影后，心底不期然升起几丝不对劲的感觉……他虽然没有玛奇那种野兽般的第六感，但偶尔的直觉还是蛮准确的。

他回到最初寻找她的地方──她的房间──这也是她除了客厅以外最常待着的地方，直接望向了通往浴室的那扇门。

她房间的浴室，是他唯一还没有查看的地方。

「染染？」走到门扉紧闭的浴室门口，试着转了下门把，上锁了──她应该在裡面，他提高音量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死寂般的沉默让他敏锐感到不对，太安静了，如果是在洗澡，那他肯定能听到水声……而且，他竟然闻到了血味。

这个发现让他果断的伸手，直接把那道上锁的门把整个拧了下来。

「染──！」推开门，湿热雾气伴随带着铁鏽的腥味扑面而来，眼前始料未及的景象让他将她的名字卡在了喉中。

「妳在干什麽！？」

那个纤弱的少女瘫靠在放满了热水的浴缸旁，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如雪。

一隻手臂放在水裡，而让他错愕的是，那缸裡的水已经整个被染红……并不太浓重、还带着清透的红，却刺眼的让侠客心底陡然激起一股怒气以及……极为複杂让他一时难以分辨的情绪。

绿眸扫过掉在地上带着血迹的水果刀，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弯身将地上的少女一把抱了起来。

「余染染！」一手按上颈间脉搏确认了她还活着，胸臆中的难明情绪褪去，只馀下越发汹涌的怒意，他几乎是厉喝出声。

她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颤了颤眼睫，半睁着眼眸看向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好冷……」失去颜色的唇瓣微翕，喃喃逸出两个字。明明雾气氤氲宛若蒸笼，她却彷若置身冰天雪地。

脱离了热水后，那隻纤细手腕上一道伤口泊泊逸出鲜血，很快染红了雪白肌肤，滴滴落在地砖上，开出触目惊心的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