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野府离去

和国的北境才经历了一次规模不小的战乱，即使被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着，但作为最靠近前线的城市，曾经被誉为“和国北端最亮的明珠”的秋野府，在嘶吼的风雪和灰暗的天空下仍然显得一片残破凋敝。

城里的住民们裹紧了厚衣服，尽力让自己适应这个不寻常的冬天，可北境吹来的风总是残留着血腥味，让人无法遗忘刚刚经历的一切。

城中一处街区的温泉旅馆已经开了快四十年了，明善弘道和这里的老板颇有些旧交情，于是这次也选择下榻在这里。

“明善先生，您这次来秋野府有多长时间了？”老板手头翻找着登记册。

“算算也快一个月了吧。”面色和蔼的中年人笑着回答道，此时正拿着自己的证件在前台办理退房。

明善弘道今年四十一岁了，他现在常住在和国的京都山见泽，是一家驭灵事务所的所长。这次到秋野府的时候，战乱已经进入尾声了，他受旧友邀请而来，帮着处理一些战乱的善后工作。

民间的驭灵师水平总是参差不齐，但明善年少时便进入官方的学院就读、训练，实打实的科班出身，还曾经效力于驭灵军，能力和资历都很是靠谱。从竞争激烈的军部激流勇退后，明善在山见泽开了一家驭灵事务所，开张的时间不算久，但口碑不错。

“这次待得真是够久啊。”

“是啊，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那个孩子也恢复过来了……”明善弘道侧头往身后快速地瞄了一眼，穿过厅堂，壁炉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灰色头发，看上去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

女孩正拿着当天的报纸翻阅，以她的年龄或许并不能完全看懂报纸的内容，而且对大段的文字应该也并不感兴趣，好像只跳着看图片，所以翻页的速度显得有些快。

老板顺着他的视线观察了那边几秒，压低了声音问：“这就是你从战场上捡到的小孩？你要把她带回山见泽？”

“是。整个村子都在战乱中被毁掉了……还好我到得及时。”明善接住递过来的证件。

“不幸中的万幸啊。”老板摇摇头。

秋野府这种大城市，总被许多以农耕为主的村落和并不繁华的小镇拱卫着，遇到小女孩那片废墟原本就是这种地方。

战乱带走了那片富饶的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所有喜乐生活，但万幸，她幸存了下来。

“承蒙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了，下次见。”明善提起脚边的行李，戴上帽子，向老板道别。

小女孩注意到他过来了，把报纸放回阅览架，迈着小步子也向他走去。

“走吧。”明善一只手提行李，另一只手牵住了她，“报纸都写了什么？”

“报纸说北边的城镇已经开始重新建设了。”小女孩说，“这就是你可以离开了的原因吗？”

“真聪明，说得很对。”

旅馆老板想错了，女孩并不是因为跳着看报纸图片所以翻页翻得那么快，而是她不仅看得懂报纸，而且阅读速度和获取信息的速度都远超普通人，在办理退房手续的那两分钟里，她就已经浏览完了所有自己需要了解的内容。

这是一个格外聪明的小孩。

明善弘道没有把她送到秋野府当地的儿童救助中心、或者交付给这边有能力收留小孩的朋友，而是选择带她回山见泽，确实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虽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于是这样，处理好朋友委托给自己的事情之后，在山见泽开了一家驭灵事务所的明善先生，带着年仅九岁的小女孩不破染月，在秋野府硝烟散尽的十二月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他们身后的庞大臃肿的城市，深陷雪雾，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