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四月,本该是万物复苏、鸟语花香的季节。然背靠东金山下的阿林村依然寒风凛冽,需得穿厚棉袄才能抵御寒气。
“嗐!这冷天儿!”陶婶子缩了缩脖颈,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匆匆往村西头尤家赶去。
尤家母女是三年前搬进村的新户。别看家里没男人,尤娘子却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加之脾气爽快性格大方,很快在村里安定下来。
等再过几年尤家小女长成,尤娘子的福气那是近在眼前。可惜造化弄人,去年尤娘子竟一病去了,留下还未及笄的尤越孤零零一个。
所幸尤越这女娃有些异于常人之处,轻易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陶婶子自家也娇养的女儿,对父母双亡的尤越格外怜惜,日常多有照应。听闻尤家京中的亲戚来接其上京,穷家富路的,陶婶子连夜赶制了一大堆物什给那孩子。
恐怕尤越这一去轻易回不来的。
陶婶子有些伤感,又为尤越高兴,胡乱想着,很快到了村西头。
山脚下一座简朴的小院便是尤家。一溜三间房,同村里一样的夯土墙面,不过比别家房圈建得宽阔些。
见着两扇篱笆门半开半掩,屋里隐隐有说话的声音。陶婶子熟门熟路走进去,院里一只四眼铁包金壮犬抖了抖耳朵,沉默的看过来。
她最羡这犬稳重老练,分得清好坏。笑眯了眼打招呼:“金子可用过朝食了?天冷,怎的不去屋里暖着?仔细风寒哩。”边说边伸出手,金子好脾气的任其摩挲它那一身光滑厚实的背毛。
“好狗,乖金子,”手感实在太好,陶婶子摸了半晌,终于意犹未尽的撒手,“婶子找越越说话。”
金子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让开路,温和的看向中间正房,“呜”了一声,好似在为她示意——越越在那里。
陶婶子爱得不行,不知多少次在心里感叹这犬通人性。
掀开厚门帘,女娘清亮的声音清晰可闻:“……说好了你在山里等一等,待我安顿妥当一定回来接你……”
“嗷呜!”我不!
一声虎啸将陶婶子吓得有些腿软,她抚了抚胸口,定是参孩儿那虎娃子又在作怪了。抬眼望去,果见屋内一只斑斓大虎愤怒甩头,虎目放出凶光,闷头朝面前纤细的女娃顶过去,比女娃腰还粗的虎脑壳将其顶得一趔趄。
“当心!”
饶是见惯了尤越和老虎玩闹的场景,陶婶子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再怎么说参孩儿已然是一只雄壮大虎了,那巴掌张开比人脸蛋还大,不知轻重的扑撞过去,肉体凡胎哪里经受得住?
好在担忧的情景并未发生。尤越不知是否天生比普通人多长了个胆子,未见慌乱,顺势抱住虎头稳住身形,随后一把捏住虎耳朵,沉声道:“参孩儿,坐下!”
那老虎滞了片刻当真后驱一沉,坐到地上,一条虎尾巴鬼鬼祟祟盘放于两爪之上,乖巧无比。
一人一虎相对,顶级猎食者庞大的身躯将少女衬得愈发单薄。
见着尤越面色严肃,参孩儿眯起虎眼心虚地左右看看,夹着嗓子冲她卖乖,只是到底没夹住,撅嘴发出一声可笑的“喵吼”。
参孩儿:“……”
嗷,丢虎脸了,要姊姊贴贴。
尤越推了推搁在肩上撒娇的虎头,“一会儿再和你分辨,后院去,吓到陶婶婶了。”
好叭。
参孩儿自诩是个有礼貌的虎崽,歪头向陶婶子“嗷”了声,对不住嗷。
随即在屋内环视一圈,喷了个鼻息,一声低吼,‘都滚出来!’
家里最霸道的蛮子开口了,躲在屋内各处看热闹的毛绒绒们少不得现出身形:趴在柜顶的狸奴;蹲踞房梁的角鸮;窝在书册中间的雪貂……
甚至墩杌底下都能窜出一条大狼,难为它顶着一身扎眼的银灰毛毛还能藏匿于杌子下不被注意。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来看肥老虎吃瘪的。
参孩儿虎目圆睁,虎爪蠢蠢欲动: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丑八怪!
眼见老虎发威,余者不敢触其眉头,纷纷减小存在感。唯独大狼阿蓝甩着舌头贱嗖嗖的绕着参孩儿转了一圈,瞪着冰蓝的眼珠,碎嘴子嗷嗷的:“大王,你傻啊?虎之大,一车装不下,咱等下次嗷。”
参孩儿皱起胡须,心情在“蠢狗叫我大王好识时务放她一马”和“蠢狗竟敢说本王傻反了天了不能饶恕”之间来回切换,末了终是没忍住,将阿蓝一巴掌摁在地上亮出锋利的牙刀。
阿蓝惨叫连连:嗷啊啊杀狼啦越越救命哇!
又来了。
尤越摘下身上飘过来的狼毛,向呲牙在阿蓝身上比划的老虎凉凉一瞥。
参孩儿颈毛一颤,闭上嘴巴,若无其事的放开蠢狗,“吼。”本大王不过是给蠢、阿蓝量个腰围罢了……走了走了。
山大王一声令下,一群小动物鱼贯而出。
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