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翌日一大早,墨宝斋的伙计上门送了一刀纸。
正看书的傅蓉微听了外面传的话,疑惑道:“可我并没有买纸。”
她已经很久没动笔作画了,成日里烦郁着,没那个心力。
钟嬷嬷亲自将纸拿了回来,说:“墨宝斋的伙计让我一字不落的给姑娘带话,说这不是平日您用的玉版宣,而是露皇宣,匀薄,托墨,用来写意最合适不过了。”
傅蓉微一听这纸就上了心:“露皇宣?”
上辈子在宫里,露皇宣这种纸是她拿来糊窗的,那时她已经册封皇后,再珍贵的东西也用得,要多少,有多少,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可傅蓉微民间出身,并非不食人间烟火。
露皇宣在民间那是千金难求的贵纸。
傅蓉微现在的身家可用不起。
她去翻看了那一刀纸,是货真价实的露皇宣,没作假。她问:“他问账上拨了多少钱?那么大一笔开销怎么刘管事也不多问几句?”
钟嬷嬷目不识丁,哪里懂得其中门道,有些茫然,回答:“可墨宝斋没要钱啊。”
傅蓉微更疑惑了:“没要钱?分文未提?”
钟嬷嬷说:“墨宝斋伙计说不值几个钱,感谢姑娘多年照拂他家生意,这纸是送给您的。”
傅蓉微自醒来后听到的最大笑话——露皇宣不值钱。
又是谁在暗中捣鼓手脚?
傅蓉微说:“这样好的纸我受用不起,嬷嬷,退回去吧。”
钟嬷嬷哎了一声,说好,转身正准备叫昨日新来的那两个丫头去跑趟腿。
傅蓉微心下思量着,又改了主意,让钟嬷嬷慢下动作。
事出蹊跷,她想亲自去墨宝斋问个清楚。
未出阁的姑娘独自出府须得主母首肯。
可当下张氏正病着,傅蓉微这个时候去触她的霉头讨不了好。
傅蓉微在前院徘徊了一趟,特意见了张氏身边的陈嬷嬷一面。
陈嬷嬷曾与她打过几次交道,吃了苦头,也尝了甜头,很愿意对这位侯府未来的仰仗施予善意,见面笑脸迎人先道喜,陈嬷嬷矮了半头在傅蓉微面前,道:“三姑娘,苦尽甘来啊。”
傅蓉微见周围安静没什么人,开口问:“母亲身体可安了?”
陈嬷嬷瘪嘴摇头:“恐是不大安,不瞒您姑娘,两日里茶具都换了七套了……”
傅蓉微露出些忐忑的表情。
陈嬷嬷人精似的,问:“三姑娘是有何事?”
傅蓉微就等着她问这句呢,于是,半真半假道:“方才墨宝斋伙计办事糊涂,给我送错了纸,我想着亲自拿回去换了,陈嬷嬷你是知道的,我那院里连个识字的都没有,最好还是我自己去。”
陈嬷嬷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墨宝斋的人刚才来过,我也见着了,放下东西就跑,冒冒失失跟兔子似的……”
侯府勋贵,家里人口多,养着奴仆,眼睛也杂,宣桂阁又处在这样扎眼的位置,一举一动都时刻有人盯着。墨宝斋送纸不过一刻钟前的事,陈嬷嬷就已经摸清了底儿。
可陈嬷嬷似乎并无为难之意,她对傅蓉微道:“三姑娘既然是出去办正经事,要我说,就别格外生事端啦,两刻钟后,园子西北角门,我遣几个孩子去给姑娘留个方便,您可记着快去快回。”
傅蓉微不动声色,手里捏了块银饼,借着手帕的遮掩,送进陈嬷嬷的袖口里,笑了:“那母亲面前有劳陈嬷嬷费心一二了。”
陈嬷嬷接了钱,笑得一脸褶子,见牙不见眼:“好说,都好说……”
傅蓉微回到房间将露皇宣原封不动包好,算着时间,两刻钟左右之后,她着意避开人,到后花园的西北角门,果然见守门的只剩下两个半大的小厮,见了傅蓉微便笑着问姑娘好,傅蓉微随身带的铜板毫不吝啬的撒出去,让两个孩子一个时辰之后再回到角门守着。
孩子先头有陈嬷嬷的嘱咐,再又见着了钱,一口一个是,答应的很痛快。
傅蓉微悄悄从门口闪出去。
两个小厮开心的数着铜板,却眼尖的瞥见竹阴小道上闪过了一个娇小的影子。
其中一人瞬时警惕起来,呵了一句:“谁!?”拔腿就追。
另一人慌忙将铜板收回怀里,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棍子,便追上去。
慢了几步的那位等撵上去,早一步追上去的人已经停了。
他一手拎着棍子,一手扶着膝盖,碰了碰铜板的手臂:“哎?看清楚是谁了么?怎么停下不追了?”
同伴摇了摇头,煞有介事:“不能追了。”
“怎么?”
“我看清楚了,是三姑娘院里的丫鬟,昨儿刚拨过去的,想必只是来送主子一程的,我们安静点,别反倒把事情闹大了。”
“三姑娘的丫鬟?那她偷偷摸摸的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