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杀机

陆婉吟和陆琰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头一回知道陆琰能开方子。

“我也不大清楚，想是书院教过这些吧。”他不识字，不过是陆琰说什么他做什么。他年岁不小，常日里也无人说话，难得遇见陆婉吟这么个捧场的人，很大方地给陆婉吟展示：“这不是那方子？姑娘看看，是不是你们书院教过的？”

陆婉吟于药石上不通，可看了一眼最上头的“白芨”二字，便觉出不对。她仔细地收了方子，端着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同岳叔讲：“岳叔累了一日，早点去歇歇吧。正好我去寻二哥哥，不如我将这药一并送过去？”

她说着就要去接那药碗，却见岳叔顿了顿。她正要问，岳叔又似想通了：“原本不该麻烦姑娘，不过这几日二爷也都不让我进门，也不知道这药喝了没有。不如姑娘送进去，若二爷有心事，也好劝劝二爷。”

陆婉吟点点头，再次从岳叔的话语里听见关键：陆琰不让旁人进门。

有那么一瞬间，陆婉吟恨不得拉住岳叔把陆琰这些天的反常通通问个明白，好在理智占了上风，知道她再问下去容易让人起疑，这才接过药碗，恋恋不舍地目送岳叔离去。

然而岳叔前脚刚刚离开，陆婉吟就觉出哪里不对。她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影西斜的缘故，这院里方才还是繁花似锦的热闹，现在便无端染上了阴霾。她站在其中不甚和谐，可又总觉得这不和谐不是因她而起。

想到这到底是自己家，陆婉吟强迫自己摒除杂念往前走，直到陆琰房门口才停下脚步。

也不知道陆琰在搞什么名堂，这么热的天竟然紧闭着房门，连窗户都未打开。陆婉吟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那碗明显不是给陆琰自己的药，觉得自己恐怕来的不是时候。

她怕陆琰金屋藏娇，小声敲了两下门，里头无人应答，像是没人。

可既然岳叔这时候来送药，陆琰便不可能不在屋里。陆婉吟又叩了两下门，大声试探道：“二哥哥？”

屋内没有应答，似乎真是没人。

陆婉吟看了看四周，不见陆琰的影子。她手里端着药，一时有些犯难，正在她预备回身离开时，隐约听见屋内传来一声轻响。

那声音极其轻微，若非陆婉吟离得近，也要忽略过去。但就是这么一声，陆婉吟已经放下的心再次吊了起来。

她试探地去推门，没用什么力气门便开了，陆婉吟这才反应过来门没锁。

屋内不见陆琰的声音，陆婉吟大着胆子又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她疑心自己听错，将药碗放在桌上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手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只手骨节分明，十指纤细苍白，极易让人误认成女子的手。

陆婉吟只觉眼前一道残影一晃而过，正要尖叫出声，就被那人捂住了嘴。

她第一反应是家里遭了强盗，陆琰不答多半是被人毁尸灭迹，然而身体的本能先于意识，她控制不住地挣扎了一下才隐约感觉背后之人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那人没有进一步动作，却也不让她挣开。背后之人比她高出不少，动作也有力许多，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呼吸声比她这个被胁迫之人还要重上几分。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僵持之时便要手肘向后。身后之人似乎早有准备，略一侧身避开了，反手抓住了陆婉吟的右臂。可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身后之人的力气已经松了几分，陆婉吟隐约觉得自己右边肩头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濡湿。

她无暇去看，血腥味已经顺着肩头往过飘散。虽然知道这多半是身后之人而非陆琰的血，陆婉吟心里还是一紧。她动弹不得又开不了口，也不知道身后之人在这几秒中究竟在想什么。

眼见这样僵持不是办法，陆婉吟心一横便去够桌上的药碗。身后之人眼见不对便要去拦，他不欲陆婉吟看见他正脸，又担心陆婉吟尖叫出声招来旁人，难免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倒不如生了破釜沉舟之心的陆婉吟动作利落。

两人挣扎间，陆婉吟得了机会，将那药碗扫落在地。碗应声而碎，碎瓷片在二人脚下溅开，陆婉吟伸手去够，却动弹不得。

她怕逼得太狠，身后之人会起杀心，干脆顺势往地下躺，将全部重量压在背后之人身上。那人支持不住，只得顺着她的力气躺倒在地，陆婉吟眼疾手快，伸手就要去够那碎瓷——

“都住手！”

耳边响起陆琰的尖叫声，陆婉吟的手堪堪停在与那瓷片一指的距离。她愣了一瞬，未反应过来时身后之人已经卸了力。

“老天爷啊。”

陆琰手里还拿着绷带和药瓶，看见眼前这一地狼藉之后发出了一声极其不符合他形象的、甚至称得上痛苦的哀嚎。

他着急忙慌地放下东西去扶陆婉吟，陆婉吟顺着他的搀扶爬了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陆琰去探那人的鼻息。

地上躺着的是个少年，眉目清秀温润，瞧着年岁与陆琰差不多大，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