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忧怖
马车回了侯府后,陆婉吟并未着急回房,她见沈峥已经冷静下来了,便想着要与沈峥多聊几句。她不是一个藏得住话的人,误会在她这里过不了夜,她虽还不知道沈峥在介怀什么,但还是决定和沈峥说清楚。
沈峥仍是脸红,似乎再看陆婉吟时有些心虚和尴尬,脚步便快了几分。陆婉吟不知道沈峥在想什么,跟在脚下生风的沈峥身后紧赶慢赶,终于在院子里要各分东西之前叫住了心不在焉的沈峥:“侯爷留步。”
沈峥似乎有些心慌:“还有何事?”
陆婉吟见他终于在原地站定,缓了半天才开始和沈峥讲她的心路历程:“侯爷说,那挽星姑娘是否会让我想起姚姐姐,我开始时觉得这二人八竿子打不着,可我现在想想,侯爷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沈峥原本被她调戏地已经忘了大半,冷不防又听她提起姚漪,颇有些不明所以:“什么道理?”
“姚姐姐的姻缘和那挽星姑娘一样,都是一桩买卖。无论她嫁给谁,都由不得自己做主,都是拿她换取了自己想要的利益。”
沈峥一听这话,原本放下来的心又被她提了起来,心里又一下就凉了大半:“那你呢?”
你会不会觉得自己也是个货物?你我的婚事也是一种买卖?
“哇哦”,陆婉吟一头雾水,实在跟不上沈峥的思路,不由得惊叹出了声。
我们不是在说姚漪吗?关我什么事?
可她眼见沈峥的脸色越来越白,生怕沈峥一言不合再倒在地上敲她竹杠,立刻出言安抚:“这都哪跟哪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峥强行压下心里头的紧张,有些苦涩地同她解释:“我从未有过一丝一毫不尊重你的意思,也从未把这桩赐婚当作过买卖来换取什么利益。”
就算他娶陆婉吟会让皇帝放心,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用这样的手段去换取皇帝的信任,这一切都并非他的本意。
陆婉吟终于明白了沈峥在说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这回事,也不知道沈峥为何如此介怀,很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侯爷想哪去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沈峥听她这么说放下了一半的心,可他想起外界的传言,又不敢全信:“你我成亲时我不在京中,外头传言说我心里头不喜欢你,是以薄待了你,可是我当时……”
陆婉吟原本觉得自己明白了沈峥,可她听沈峥这么说,又觉得自己不太明白,不由得反问:“那又如何?”
没人比她更清楚沈峥当时在做什么,总不能命都保不住了,还要把人拖起来让人跟他拜堂吧,陆婉吟实在搞不明白沈峥,恨不得把他脑子撬开看看这人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这事儿可是出于侯爷本心?”
沈峥立刻摇头,这怎么会是他本心?
“那侯爷可是真的不喜欢我?薄待了我?”陆婉吟教孩子似地谆谆善诱。
他是否薄待了陆婉吟见仁见智,可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正是因为喜欢,他才瞻前顾后不知所措,想到此处,沈峥又苦涩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陆婉吟见终于说通了,这才如释重负地得出结论:“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侯爷管外头人说什么呢?”
沈峥从前从不在乎外头的人说什么,他是盛名远播也好,还是千夫所指也罢,他都不在乎。可只要这事关乎陆婉吟,他就没法不害怕。他害怕外界误解他对陆婉吟的态度,又害怕陆婉吟是真这么想的。
正所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沈峥觉得自己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控制,任凭他怎么压抑都无法再像从前姚漪平心静气。
他从前忧虑姚漪,知道一切都是误会之后,又开始忧虑自己。
千愁万绪几乎要把人逼疯,他想和陆婉吟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都化成了一声叹息:“我只是害怕……”
陆婉吟在这短短五个字里听出了沈峥的忧虑,他语气真诚地让陆婉吟心碎了大半,她没办法,只好再次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和沈峥保证:“我从来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你不必害怕,也不必听外人说什么。我过得好坏是由我自己评判的,我告诉你什么你才应该相信什么。
想到这事儿是由姚漪而起,陆婉吟干脆一次性和他解释清楚:“我说姚姐姐和挽星姑娘,只是想和侯爷说一说天下女子的困境。这事儿不怪侯爷疑心,你我被绑在一起却是有利可图,说它是桩买卖也无可厚非,可这些事儿不是你我的错,它不是出于你我的本心。”
“你这么想实在是因为你是个好人,愿意同情女子体谅她们的苦楚,这才往我身上推想,担心自己做都不够好。可我已经很幸运了,我命好生在了陆家,又有幸遇见了你,可姚姐姐和挽星姑娘她们各有个的难处,我处境比她们强一些,是以愿意尽我所能帮助她们。我看见她们会想到自己是因为我是个女子,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有着相似的命运,这不是因为你对我不好,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不必害怕,明白吗?”
沈峥仍是控制不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