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隐皎月,夜色沉沉,正是夜黑风高夜,窃玉盗香时。
巡夜的更夫走街穿巷,一人持锣,一人持梆,打着梆子,边敲边唤道:“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如此,夜里难眠的江湖侠士便知晓,更夫已巡过一轮,已到了亥时。
广福客栈,天字一号房。
厢房内的雕花妆台铜镜中映着一幕,透过百蝶戏花的紫檀木屏风,隐隐可见一张诺大的檀木榻,榻柱上雕琢着鸳鸯戏水,清风透过未拢的轩窗吹了进来,掀起那绣着百花齐放的轻纱帷帐。
而那塌上,正卧着一醒一睡、一黑一白的两位公子。
醒着的那位黑衣男子生着一双细长勾人的桃花眸,偏生那张脸又极其清秀,嘴角噙着的那抹干净的笑意,衬得他好似是个人畜无害的白面书生。
他正支着下颌,偏头打量身侧已是不省人事的俊美如仙的白衣公子。
哪怕是万花丛中过,他也不得不叹一句,这般容颜,真是难得一见的人间极品!
公子一身月牙白云缎锦袍,眉似远山,鼻若悬胆,唇色如樱,肤白如玉,那双阖着的眸子睫羽浓密,眼角微翘,便是未曾睁开,已令他心生歹念,伸手抚了上去。
只是还未触及,便见那睫羽轻颤,而后,便撞进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狐狸眼,痴痴地怔了半晌。
待到回过神来时,白衣公子已掏出一柄精致小巧的匕首,极快极准地朝他脖颈处袭来。
他避之不及,暗骂一声“美色误人”,一颗心脏已快跳出嗓子眼,忙叫唤道:“千欢!”
一阵风吹过轩窗,将那匕首击飞。
他忙不迭飞身下榻,捧着胸口朝窗外道:“千欢,你可吓死哥哥了。”
那厢,白衣公子见一击不成,正欲提起内力,一掌了结此人,却惊觉丹田处的内力似是被什么压制了一般,而身后所中的那一掌还隐隐作痛,如今的他,已是与废人无异!
正在他伺机而动时,却又听得一道妖妖娆娆的女声响起:“花凌,你武功可真差劲,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都制服不了。”
闻言,白衣公子白玉般的俊脸上便浮现一层红晕,险些因怒火攻心而喷出一口血来。
滕月斋,这笔债,他已暗暗记下,来日定要加倍奉还。
只听黑衣男子讪讪一笑,厚颜问道:“千欢,你不是说已经封了他的内力,为何他力气还这般大?”
那位唤作“千欢”的女子似是十分不耐,讥笑道:“花凌,平日里大哥便叫你专注于武艺,你却偏要去学那书生咬文嚼字,现下不是他强,而是你太弱。”
女子的声音极为娇媚,有一种抑扬顿挫的慵懒,虽是恶言恶语,却叫人生不起半点厌恶之意,只除了榻上暗自咬牙的公子。
花凌轻叹一声,似是已兴致全无,低落道:“罢了,这难啃的骨头便留给你吧。”
美色诚然难觅,却也比不得他小命金贵,经这一番惊吓,他怕是短期内都无法作案了,回去还得寻老四给他把把脉。
花凌拂袖,悄无声息地扔了一物进那熏炉,随后嬉笑道:“千欢,莫要辜负这良辰美景。”
下一瞬,厢房内便只剩白衣公子一人。
那女子未曾应声,他又失去了内力,一时间便也探不到她的气息。
房内的青铜麒麟熏炉冒着缕缕轻烟,将厢房于一瞬间变成了一座热气腾腾的蒸炉,令人平白无故地生出一股空虚燥热之感。
行事素来谨慎的他,失了内力后,便好似六感也不再如先前那般通达,待到嗅到那股异样的香味时,已然是为时太晚。
于是,平日里端方自持的清朗公子,胀红着一张白玉面庞,嘴角不自觉便溢出一道难耐的□□。
待他羞恼得恨不得原地升天之时,又听得女子怡悦的轻笑。
那笑声不似是先头的嘲讽,只是一种寻到乐子的欢愉,却令他再次如百爪挠心,似是要走火入魔,而心魔,便是这趁人之危偷袭于他,又在此羞辱于他的女子。
他阖上双眸,暗暗咬紧牙关,不肯再发出半点声音。
可那股魅人的香味无孔不入,在他奇经八脉中徜徉,勾起一股毁天灭地般的强大欲望。
他只得咬破唇舌,任凭鲜血在口中肆意,用那几分疼意来抵制心中的那头猛兽。
不知何时,房内又多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如那含苞怒放的新鲜芍药,吐出娇嫩花心,引人欲争先恐后地观望。
只是,房内除了他,并无旁的观赏者。
他缓缓睁开了那双微红泛水的眸子,入目便是一张巧笑嫣然的美艳面容。
女子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生了一双魅惑众生的丹凤眼,红唇莹润,身姿丰盈妖娆,却又无半点风尘之气。
而此刻,他定是不知,自己用那双盛满春水的盈盈美目望向她时,是何等摄心夺魄,以至于让她在瞬间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