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若是抬脚，溪水便会一阵晃荡，难保那头鹰不会察觉。

可他等了好一阵子，待到那头鹰将鱼身咀嚼了个干净，还是未听到它展翅飞走的声音。

那棵大树，莫不是它栖身之处？若是如此，今日这一战便在所难免了。

阿岚在心底哀嚎一声，不知何时，那小鱼已钻到他的脚心，引得他身子一颤，几欲出声。

他连忙捂住唇角，却不料，那头鹰还是飞了过来。

那对鹰眼凶狠而尖锐地扫向他藏身之处，他听到一声鹰唳，随后是一阵破空的俯冲之声。

他伸手摸上腰间的长棍，在那片阴影投下之前，飞身躲到另一块石头后面。

巨鹰又是一个振翅，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

随后，阿岚便飞身踩上一块石头，朝鹰身狠狠甩去一棍。

那巨鹰身姿极为矫健，不仅振翅躲开这一棍，还在阿岚欲落下第二棍时，伸出爪子，攥住了那根棍子。

阿岚忽地有些埋怨自家师父，为何给自己这样一件不防身的兵器，若是他手中有剑，定要将这头鹰大卸八块。

巨鹰扑棱着双翅，一对利爪还稳稳地攥住棍子，力道竟是比练武的成年男子还大上几分，阿岚使上浑身内力，却奈何不了它。

眼看着连人带棍都要被它抓走，阿岚心急之下，伸腿溅起一汪溪水，趁着巨鹰视线被干扰的一瞬，猛地用力将它甩开。

随后，阿岚运转轻功，自水面上飞起。

不料，那头鹰反应极快地冲了过来，一只利爪抓住了他脑袋后的那块衣襟。

巨鹰抓着他飞了一阵，便落在了大树上。

它那双圆溜溜的灰眸散着寒光，似是在思索从何处下手，好将眼前的猎物一点点拆吃入腹。

这一刻，不知为何，阿岚想到了司亦寒。

那双秀美狭长的狐狸眼也是极冷的，幽深地望不到边际，不知是白雪皑皑、寒风刺骨的雪山之巅更冷，还是他这个人……

阿岚想，他还未拜他未师，怎能殒命在此？

巨鹰已伸出利爪，朝他的胸膛探来，欲先嚼碎他的五脏六腑。

他攥紧手中长棍，趁它不备，猛地朝它双眸挥去一棍。

那一棍落下后，便发出一声闷响，敲在它一只眼上，叫它疼得发出声声刺耳的鹰唳。

趁着这个机会，阿岚忙不迭飞身而去。

可那头鹰已然彻底失控，用另一只眼锁住他的位置，疯狂地朝他抓来。

阿岚心下哀叹一声，叹自己为何不好好修炼轻功，竟是连逃跑都无法做到，他忽地想起怀中还有叶安泽给自己的响箭，寻思着，若是他来不及救人，至少为自己留个全尸……

他一边急于施展轻功，一边自怀中掏出响箭。

响箭飞上天际，发出一声巨大的铮鸣。

而此时，巨鹰又是一个俯冲，牢牢抓住了他的肩膀。

利爪透过薄薄的衣衫，狠狠穿过双肩的皮肉，扎进骨头。

他疼得双眸泛红，已握不住手中的长棍，却又被巨鹰甩到了溪中大石块上，摔得他浑身发疼。

还来不及痛呼，又被它振翅扇飞，整个人滚到了溪水中。

他被呛得轻咳一声，还未爬起身子，便见那头鹰又朝自己的胸口伸来利爪。

这一回，真要被掏心掏肺了……

阿岚面色凄苦地阖上了眸子，只待那一刻到来。

正在他神游天外时，却听得一声凄厉的鹰唳之声，随后是重物落于溪水的声音。

他神色颤颤地睁开眸子，便见到了一道宛若天神的颀长身姿。

公子美如冠玉，一袭水色长衫，衬得他愈加丰神绰约，可谓是举世无双。

司亦寒淡淡地看着躺在溪水里的少年，正欲唤他起身，便见他如飞箭一般，倏地直起身子，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少年浑身湿漉漉的，一双眸子亦是被潮湿的液体浸湿，看起来可怜得紧。

他想，公子瞧着一身冷寒之气，实际上，真正抱起来的时候，却是如常人一般温热，叫他忍不住再靠得更近一些。

司亦寒伸出一只手，正欲将少年推开，便听他瓮声道：“公子，原来你也是个心善的好人。”

少年空灵干净的嗓音中难掩感激和雀跃。

闻言，他却有些出神地想，这少年还真是心思单纯，救他一次，便能算作好人了吗？那他几次欲杀他，又算什么？

此时此刻，身形单薄的少年依偎在如玉公子的怀中，衣衫交缠，如诗如画，为这片静谧山色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