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回客栈时,阿岚恍若仍在梦中,再看身侧那位将他一片心湖搅得翻天覆地的公子,眉目含笑,风姿绝艳,眸中的不谙世事哪里像是动情的模样?
阿岚愤恨地甩开他的手,回到自己的厢房后,倒头便睡,决心明日醒来后,要忘掉今夜发生的一切。
翌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阿岚一大早便去寻了青瑶,将叶允川所说的法子转达于他,随后三人便一同去药铺抓药。
叶允川与青瑶并不相识,两人点头示意后,便再无交集,倒是阿岚一直在旁边聒噪个不停。
阿岚不知,此时这两人还在想同一件事,便是昨日夜里少年与公子一同上街一事,好在他们只当这两人是为了游玩,并未跟上去,否则若是见着了后面那一幕,恐怕更是要惊愕失色了。
三人商量片刻,还是决定拿了药方后分头行动。
阿岚走到一半,便转头去寻叶允川,让他为自己解惑,“叶师父,公子体内的毒,明日便会清理干净了是吗?”
叶允川只当他关心公子,并未多想,答道:“明日用完最后一副药,再施以银针,便无恙了,而胸口那处的伤,慢慢调理便能痊愈。”
他从药铺伙计手中接过几味药,便听阿岚追了上来,吞吞吐吐地问道:“待公子心智清醒后,可会记得中毒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于是,叶允川停了步子,立在那打量他半晌后才意味不明道:“你小子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公子的事情?”
阿岚自是摇头,心下却在暗忖道,他做的那些事,若是说出来,怕要被段安泽和叶允川两人追着打,何况还是被他连番占尽便宜的公子本人。
“为师对这绿蛛之毒也是一知半解,约莫是……记不住了。”叶允川移步朝街上走去,最后几个字听起来有些飘忽不定。
本来对于决定要洗心革面的阿岚来说,记不记得也无伤大雅,只是不愿时刻被人惦记小命,徒生烦忧。
他眼前闪过公子温润如玉的脸庞,一瞬间又生出几分燥意,便不管不顾地冲到叶允川前头,低声问道:“叶师父,公子是失了心智,还是只是失了记忆?”
若是前者,那昨日那个他便只是顽劣的稚子,一切都做不得真,若是后者,那便还是那个他,只是不是一个完整的他罢了。
叶允川这会儿倒是也陷入了沉思中,片刻后才含糊不清地答道:“应当是两者皆有,时轻时重……”
几人在街上走了半日,寻来了大半药材,午时便暂时回了客栈,唤了店小二准备午膳。
半日未见公子,阿岚以为他已经不再是昨日那个黏人的公子了,心下又是轻松又是失落。
不曾想,段安泽形色匆匆地从外头赶了回来,从桌上拉起阿岚后,便直直朝公子厢房而去。
徒留青瑶和叶允川二人面面相觑。
这会儿寻了阿岚半日的段安泽,已是满头大汗,想起公子醒来时怒气冲冲的面容,便止不住心生惧意,他险些磨破嘴皮,才终是将公子留在房内,自己则是满大街寻人。
阿岚自是不知他是何等艰辛,进了房门后,入目便是那一地散落的饭菜和瓷片,而白衣公子衣衫单薄地靠在床榻一侧,一头墨发随意地披散开来,几乎瞧不出先前的清贵之气。
听到开门声,司亦寒未曾抬头,一张脸还是埋在双膝处,略显僵硬的身形有几分微颤。
“亦寒……”阿岚走过去,从他背后将他圈在怀里,这般近了,才隐约听到啜泣之声。
他使上了小性子,不肯理会阿岚,却又在阿岚一下又一下的温柔轻抚中放松了下来。
待他终于抬起头,阿岚才看清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和那双沁着一汪泉水还泛红的狐狸眼。
“阿岚,你为何又抛下我?”他的声音近乎嘶哑,不知是哭了多久,已听不出先前的清朗,如一把带刺的锯子,轻轻割动着人心,带来一阵又疼又麻的刺痛。
阿岚忍不住在他眼角处落下一吻,揉了揉他的头,不轻不重道:“亦寒,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能这般乱使小性子?”
遇到这般蛮横无理的司亦寒,阿岚也是操碎了心,若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孩子,他定要冷下脸来,好生训斥一番。
司亦寒伸手摸上他吻过的眼角那处,只觉热辣滚烫,一时间竟又是羞红了脸,一言不发地听他的教导。
屋外恭候已久的段安泽听到里头的动静,便敲了敲门,端了午膳进来,而他身后跟有一位灰衣仆从,手中拿着簸箕和扫帚,垂首收拾地面的一片狼藉。
段安泽放下午膳后,便带着灰衣仆从一同躬身离开了厢房。
其间,阿岚和司亦寒还抱坐在榻上,却无人敢抬首去看,好似那两人只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殊不知,段安泽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复杂心绪,既恼这少年手段高明蛊惑人心,又庆幸少年能降得住自家公子,他只能日日祈祷公子快些恢复往日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