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这七年，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季沉眉眼淡淡，拢在袖中的手蜷了几分，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甚美妙的事情。

有时连她自己都会嫌弃这副破败的身子，寒症发作时恨不能死了一了百了。

车内一路静默。

“韩英啊。”季沉摸了摸肚子，又开始作妖。

韩英抬头探寻看过去。

“我饿啦。”季沉回得很小声。

“不是给你买了桂花糕？”

季沉很不好意思：“太甜啦，我吃不得过甜的东西，会止不住咳的。”

不是季沉娇气，而是有前科在身，不敢再犯忌口罢了。

韩英探头向车外，朝外界随行下属吩咐几句，转回来安抚道：“你再忍一忍，等到了下个小镇，我带你去吃饭。”

“真是麻烦你了。”季沉深表歉意。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你还可以再娇气一点。韩英面色不敢显露，这些话也只能在心底说说。

若是季沉目有神功，便可以看到韩英头顶小人爆红着一张脸，激动又无措地原地转圈。

……

小镇客栈

这无名小镇人烟稀少，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家客栈，虽简陋但也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韩英上下翻看着店家的菜谱，因为顾及到季沉到身体，在心里将这些菜名一一否定。

脉寒体虚，寒性发物吃不得。

脾胃气虚，油腻生冷不能食。

清淡些的太过简陋，应该是吃不惯的。

韩英对着一众菜名犯了难。

“随意一碗粥就好，不必太麻烦。” 一路上劳顿颠簸，此刻季沉只觉得胃底气逆翻涌。

韩英起身与店小二交谈片刻，起初小二还在摇头拒绝，直到韩英摸出一锭银钱放在柜面，小二这才喜笑颜开点头。

“你且先去楼上休憩片刻，我稍后就来。”

季沉不明所以，被韩英推上了楼。

房间内陈设简单整洁，于季沉而言已算得上舒适，里间早已摆好了热水，还放了一套干净衣物。

韩英这孩子，真是有心了，怪不得周子舒当年对他颇为倚重。

心情不错地沐浴洗去风尘，换上了干爽衣物，季沉整个人舒服地摊开。

门外传来叩门声。

季沉蹭过去开门，只见韩英提着食盒站在门口，鼻尖微动间可以闻及隐约的香气。

还真的有些饿了。

矮桌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是适合季沉身体的清淡，比之店家的饭菜又多了几分精致。

“这是……韩英你做的？”季沉视线着韩英舀汤的动作上下移动，托腮笑问。

韩英耳尖微红，“客栈饭食重油，你吃不惯的。”

“多谢啦。”季沉接过汤碗，香气已深入胃底，诱人得很。

“你喜欢就好。”

韩英脸上有些烫，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茶壶，悄悄分了余光在季沉身上，她身上的衣服，是自己亲手选的。

沐浴后的季沉一头青丝散着，衣衫是昔年在京城惯穿的月白，整个人柔和得不像话。原本苍白面色被热气蒸腾后的红晕取代三分，透着少有的健康。

在季沉与周子舒离开后，韩英的心早就冷硬惯了，见到今日的季沉后，心底的小花又开始摇曳起来。

或许不只是现在，在季沉还是众人口中的“季大人”时，韩英也是如此心动的。

明媚的，坚定的；柔和的，伶仃的，只要是她，他都会悸动。由春花至冬雪，从少年到青年。

这是韩英此生最大的欢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