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1
杀人灭口。
“李江!”李陵春交代副官留在此照看,才带人匆忙离去。
赵演坐在院中,震惊过后又悔又恼,她不该在此闹出动静,众人注意被吸引在此处,才给了旁人去牢狱下毒的机会。
副官李江给她端了些热水来:“公主,您别多想。”
赵演看着他,才发觉有些眼熟:“你…”
“我爹是将军府的家仆,我有幸追随少爷一同长大,您儿时来李府,我们也见过。”
赵演点点头,耳边又传来些许女人的啜泣声,不免有些焦躁。
李江却在这时压低声音,“殿下,那您还记得赤耳吗?”
赵演当然记得,那是李陵春的爱骑,许久前在京城演武场,还借赵演骑过。
它通体乌黑,只有耳朵是枣红色,李陵春给还是马驹的它取名赤耳,后来将它养得健壮有力,赵演骑着它好似乘风而飞。
赵演微微皱眉:“赤耳呢?没跟来宁州城么?”
“赤耳病了。不眠不休的路程,千里良驹也撑不过五天。”
从水道到宁州城来回至少要十天,尽管报信的是海东青,但距离是实打实的,怎么可能五天就赶到呢?
山匪觉得不可能,就连送信的祁六也没预料到。
但李陵春做到了,不眠不休,累垮了一匹千里战马,又临时换马,调兵救人。
赵演逐渐眼眶泛红,李江适时补充:“殿下,小将军已经很累了,?宁州城不是个休息个好地方。您要帮那些女子,大可以带走她们,只要她们愿意劳作,镇北军的军屯很欢迎她们。”
镇北军戍边屯田,也有不少士兵在军营操练,家人在边关开垦耕作,久而久之,边境朔州,便多为军眷居住。
“你是说…让她们入军户?”
这…如何可以?
李江笑了笑,姚娘正从屋里出来,她父亲出身军营,正是作为军眷长大,对军中规矩再熟悉不过,“入军户?是要婚配给士兵?”
北羌人时不时越过城关劫掠,村庄中幸存的妇女,便抽签婚配给士兵。
可赵演还记得,当初在山寨中,姚娘和帐篷里的女人吃了不知多少苦,就是因为不愿意嫁给山匪。
无力感在赵演心头弥漫开,但姚娘却冷静了不少,“反正这里也待不下去了,不管入不入军户,去北关倒是条活路。”
李江对姚娘拱了拱手,退到门外去了。
姚娘拿了个馒头出来,她掰了一半给朱玉,递给赵演时有些犹豫:“别嫌弃哈。”
赵演一时哽咽:“抱歉,我帮不上你们。”
姚娘拍了拍她肩膀,故作轻松道:“没事,是我们命苦。”
朱玉靠在她身上:“婶,生下来命苦,就会一直苦下去吗?”
她稚嫩的嗓音,一下子把姚娘和赵演都问住了。
半响,姚娘才把她搂紧怀里:“咋可能,总有转运的一天。”
她轻抚朱玉的背,小姑娘趴在她膝头慢慢睡了过去。
赵演有些动容:“这段时间,多亏了您照顾她。”
姚娘叹了口气,放空了目光:“我曾经有个女儿…要是活着,现在也和她一般大了。”
“您…已有家室?”
“和离了。”姚娘语出惊人:“等我去了北关,得到坟前好好骂一下我爹,当初不长眼给我挑了个一无是处的书生。”
赵演对身旁人多了层敬畏,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敢和离,敢把父亲和丈夫一起骂的女人。
姚娘又盘算起前路:“当初抚恤金我都没领,希望军营看在我爹的面上,给我分块田,我就能把金梅带过去。这姑娘轴,又吃尽了男人的苦,万万不肯嫁人的…不行,还有萱姐儿,她除了种地啥都不懂,怕是要被骗…秀秀也是,她都不识数…”
她将剩下的几个姑娘挨个儿数过去,却发觉哪一个都舍不下。
身后屋子黑漆漆的,可清晰的人影却伴随着姚娘的话,一个个在赵演脑中闪过。
赵演又想起了那个惨死街头的梦,她如今坐在这里,仅仅是因为她占了个公主的名分,否则她的处境绝不比这些女子们好。无论她聪明与否,她有才学还是会枪法,只要她没有父兄丈夫倚靠,她就没有活路。
赵演掩面而泣,李陵春回来接她时,见这幅模样,登时慌了。
“熙宁!”他冲到赵演跟前,又小心翼翼弯腰:“你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无碍。”赵演有些狼狈地拭泪,跟着他上了马车,随即郑重道:“保留证据,山匪一事,我们先丢开手吧。”
本来也不在李陵春职责范围内了,他只是因为不能除恶务尽而气愤,闻见赵演劝说,虽不甘,也连忙点头:“好。”
赵演松了口气,又道:“我们休息一下,就回北关,我想见上将军。”
李陵春柔和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