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将来不被启复?
崔相目光放得长远,也就暂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三人各执一词,在御书房又开始互相大张挞伐起来。
跪在一侧的易朝文冷汗连连,今日出了这个御书房,他还能侥幸活下去吗?
贺伯安倒是一脸无所畏惧,他检举卫敛、背刺太子,拿出那些证据时,就没有想过能活着走出皇宫。
不过有人给了他保命符,他还在想着是否要用。
他死不要紧,关键是这些恶人也要跟着一起下地狱,否则他死都不瞑目。
什么太子、什么前朝、什么谋划,都统统见鬼去吧。
贺伯安唇角携了丝缕笑意,听着几人在御书房内不顾身份体面的吵闹争执,想的是皇帝何时会发火?
他又会怎么处置这些大逆不道的臣子和儿子呢?
“住口——”
皇帝再次抬手捡起一个砚台就重重砸在了地上,贵重的地砖被坚硬的砚台撞裂,大片大片的黑色墨水泼洒在碎纹上,仿佛是从地底下长出了能吞噬人心的恶鬼。
御书房内骤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出言多说。
皇帝剧烈喘息着,额头青筋尽显,眼底爆出红色血丝,大半颗眼球都鼓胀出灼目的秾红,“朕还没有死——你们就想着来瓜分朕的江山与皇位了!等朕死了,你们是不是还要蚕食朕的骨头血肉?”
“一个个都狼子野心,勾心斗角地割据他人立足之处,明争暗斗着想要置对方于之死地。”
“你们尔虞我诈之时,可曾想过,这是朕的朝堂!朕才是你们该效忠该臣服的人!!”
“兄弟相杀,不顾人伦,结党营私,勾结前朝!”
“你们都该死,都给朕去死!朕要杀了你们——”
帝王的滔天大怒,何人能承受?
皇帝的胸腔不断震动着,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守在一旁的王成德见此连忙端了茶水要递给他,却被皇帝抬手就掀翻了。
茶盏坠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清脆刺耳的瓷碎声。
人人自危,连吞咽都变得格外艰难。
他们终于醒神,方知刚才自己是犯了多大的禁忌。
太子垂眸,盯着自己的衣摆,心里暗想若是皇帝今天被气死在这御书房中,那才真的是上天在垂幸他。
可惜……皇帝并没有被气死。
缓了好久,他的情绪才逐渐平息下来。
“卫敛,觊觎国本密谋篡权,虽畏罪自尽,但尸首仍在,便悬尸示众,以儆效尤。”
“卫家同为合谋,诛九族。”
“崔家包庇前朝余孽,家主赐死。”
“念在崔相往日勤勉朝事,其余亲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夺世家身份,抄家贬为庶人,子嗣终生不得入朝为官。”
“太子……”
皇帝沙哑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仿佛在纠结该如何处置太子才合适。
崔贵妃低声抽泣着,她想要张嘴说什么,就被跪在身侧的崔相突然给攥住了手腕。
崔相的手指扣得很紧,告诫的意味难以忽视。
崔家能出事,但祁王不能有任何差池。
只要祁王在,崔家就不会真的消亡。
“父皇,儿臣有一言想说,恳请父皇应允。”太子慢条斯理地出声道。
皇帝审视了他一眼,才说:“允。”
“儿臣的母后到底因何而死?儿臣想要一个确切答案,她到底是不是被崔贵妃暗害的?”
太子仰起头,目光锋利似刃,直直凝望着皇帝,带着些绝不退让的决绝。
皇帝与他四目相对着。
在这一刻,皇帝才发现,被自己看轻的嫡子早已经长成了一只不可小觑的雄狮。
雄狮正值年轻力壮,眼底的权欲和盛气能让他轻易咬死一只逐渐垂暮的老狮子。
看着跪在下面清隽秀气的那张脸,就让皇帝又回忆起了那个自己并不喜爱的正妻……
“朕不知。”皇帝移开视线,搁在桌案上的手指在缓慢地收紧。
“父皇不知?若您不知,为什么当年不彻查皇后身死之事?”太子的嗓音中夹杂了些难掩的愤怒。
皇帝察觉,心火再次升腾而至,他冷声斥道:“朕不知就是不知,何须骗你?你若是不信,便自己去查!”
“儿臣难道不想查吗?崔贵妃受您恩宠,谁敢置喙半句?若真查出来是她,您是否会杀了她?”
“放肆!”皇帝大声地喝止了他,“太子,别以为朕不忍心处置你,你就得寸进尺!别忘了,给你太子之位的是朕……能收回的,也是朕。”
“儿臣不怕您收回,只求您能赐死当年暗害我母后的罪人!崔氏善妒心狠,以下犯上谋害了皇后,父皇——
您当真要包庇她吗?您真的不愿意还我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