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落定
晨曦映出,天光微亮。
雪停了。
宫中的一切都尘埃落定。
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和近臣都被早早请进宫来,他们候在皇帝的寝宫外,眼神皆凝视着脚下的地面,不敢朝身后台阶下多看一眼。
太子的尸体被侍卫拖走后,留下了一大滩血痕。
鲜血与积雪交织深透,脏污至极,却又刺眼得很。
宫人端着水来清洗,冲涮的声音不绝于耳,几位臣子都微不可闻地叹息了好几次。
寝殿内,鹤灵渊看着宫人把圣旨收好,才挥手让人端来了一碗汤药。
那是与皇帝在前一天打翻的一模一样的汤药。
“陛下,您今日的药还没喝呢。”鹤灵渊轻声道。
他的长眉舒展,脸上却不见分毫喜色,只是不再像往日那般冷若冰霜,眸底隐约浮出几丝释然的情绪。
那满是鲜血与痛苦的前世会随着这碗药彻底终止,不复再现。
他今生倒真坐实了前世之罪。
皇帝侧眸看向他,吞咽了好几下喉头后,才缓声说:“灵渊……你能,你能对着我笑一笑吗?”
鹤灵渊挑眉,嗤笑道:“陛下,我同我母亲长得并不算特别像,对吧?笑与不笑,又能如何呢?”
“笑了,朕就算是再看她一眼了。”
“陛下还真是痴情…?不过这份情意到底是因为我母亲死得早,还是因为你心中的愧疚?”
皇帝被问得一愣,竟一时间没能回答上。
他移开了直视鹤灵渊的眼神,转而盯着窗外轻白稀薄的天光,嗓音沙哑道:“朕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因为他自己都未曾想明白,当年没能得到的人,到底算作一种遗憾,还是不甘?
若她那时进宫为后了,身上的美丽与鲜活又能在这压抑窒息的宫廷中保留多久?
皇帝很想知道答案,所以偶尔才会觉得自己其实早就放下卫姝冉了。
不过是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才会念念不忘这么久罢了。
“陛下,既然您都不知道,那下去后可要好好问一问我母亲才行。”
鹤灵渊拿过那碗汤药,径直递到了皇帝面前。
泛着热气的汤药被盛在白瓷小碗里,腥苦的味道随着水汽不断上涌,扑腾着将皇帝给包裹在其中。
他迟钝地抬起手,接下了汤药。
待到药碗空了,鹤灵渊才让宫人将寝殿门打开,他迈步出了大殿,亲自将那几位臣子迎了进去。
明明是这么冷寒的天气,老臣们却流了一后脊的汗水。
在重臣们的注视下,皇帝亲口将皇位传给了鹤灵渊,又指着那道圣旨,说是自己亲手写下的。
臣子们惊疑不定,目光时不时落在鹤灵渊的身上,但都不敢出声说什么,毕竟站在外头的那些兵士都还没退散完。
“陛下,国君之事,不容小觑,岂能如此草率?!”有一个老臣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驳斥了一句。
他怒目圆睁,凶狠地瞪着鹤灵渊,“你这宵小,莫不是你逼迫的陛下?否则陛下怎会将皇位予你!”
鹤灵渊冷漠地睨他一眼,声音没有起伏地道:“张大人,你好像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了吧?留在朝中,是因为太子殿下吧。”
“可惜,太子因为作乱犯上被诛杀了……你效忠他的话,合该也跟着下去陪他啊。”
群臣惊骇,在赤裸裸的威胁之下,是半点都不敢再放肆。
皇帝捂着嘴又咳嗽起来,他脸色越来越灰败,眼底的光都逐渐消逝,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将二十年前那件事道了出来。
这涉及皇家秘辛,又牵扯出皇帝为身不正之行,臣子们听完,皆噤声不语。
“太子之死,是咎由自取!他妄图谋逆篡位,是朕下旨杀了他。”
“祁王是被兄弟阋墙所害……都怪朕教导无方,才让太子走上了歪路。”
“如今朕病重难愈,朝中,朝中不可无人主事,你们务必竭力辅佐新皇……”
说完这些话后就彻底耗费了皇帝的心神,他脱力地趴在床边不断呕吐着,宫人急匆匆过来收拾秽物。
臣子们无言以对,本想再多劝谏皇帝几番,可皇帝现在是每况愈下,哪里还有精力来与他们周旋多说?
他们面面相觑皆一脸难色,最后也只能心存疑虑地出了寝宫。
鹤灵渊见众人离去,才慢慢地躬身凑近了皇帝的耳边。
“陛下……其实,当年被您临幸的那个人并非卫姝冉……”
恍如魔神低吟的话语被缓缓吐出,皇帝猛地抬眸看向鹤灵渊,满脸的惊愕与不可置信。
“不过你确实有一个孩子……”鹤灵渊勾唇轻笑,语调愈发慢了,一字一句都好似在用钝刀子割肉般,“但那个孩子刚生下来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