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
鹤灵渊目光幽幽地盯着厢房的门扉。
隔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然后萎靡不振地转身下了楼。
房间里。
姜浓把衣裙递到女子面前,“拿去换一下吧,不知道合不合身。”
女子还是一语未发,她从始至终就低着头,大半的发丝散落而下,遮住了她的容貌。
即便那个老嬷嬷骂人恶毒又污秽,但她跟没听见一样。
仿佛被骂的人不是自己。
“姑娘你还好吗?”
姜浓实在是有些担心她,伸手想去撩开垂落在她面颊上的发丝时,却猛地被她握住了手指。
“谢谢你。”女子声音沙哑,喉咙似乎是受过伤。
“不客气,你没事就好,快去换衣服吧,我去弄点水来,待会帮你重新梳下发髻。”
女子却摇了摇头,“不用,谢谢你。”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步不稳地就要往外走,姜浓连忙拦住了她,“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出去?换一套衣裙再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谢谢你。”女子重复道。
她步伐不停地走到了门口,正要开门时又顿下了手,“你姓姜?”
姜浓不明所以,但还是应道:“对,我姓姜。”
“姜家小姐,谢谢你。”
女子再次道谢后,拉开门就未作停留地出了厢房。
看着女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姜浓肩膀一垮,身心疲倦地坐回了椅子里。
她将手臂搭在扶手上,仰头盯着房顶好一会儿呆,估摸着鹤灵渊早已经离开玲珑楼回贺府后,才站起身慢悠悠地往外走。
等到她下一楼台阶时,薛印立刻就发现了她。
“她把外袍还给你了?”姜浓下来,一眼就看见了被他挂在手臂上的袍子。
“嗯,她很客气,属下说穿走袍子后直接扔掉就好,但她还是还给了属下。”
薛印本来也不想要这件外袍了,但人家姑娘都脱下来递给他了,不接又不太好。
接过来后,他又不穿,只能拿在手上。
姜浓闻言点了下头,并不多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往大门走去,刚踏出门口那一瞬间,姜浓就恨不得立刻缩回去。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站在回廊右手边的人。
“三娘,看我给你挑的镜子,漂亮吧?”
鹤灵渊一见她就扬起了嘴角,然后稍微往旁边侧了下身,把被挡在身后的那面西洋镜给露了出来。
连昀站在回廊下,也笑得一脸讨好。
姜浓盯着他,却没有说话,她眼睛里面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叫人完全看不懂。
鹤灵渊心口一沉,唇边却依旧带着点浅笑,“三娘不喜欢?没关系,我陪你再去挑一扇,那几扇西洋镜我都买下来了,要是你都喜欢,就全搬回棉枫院去。”
姜浓动了。
她缓缓走向鹤灵渊。
几步之遥的距离,但她走得很慢。
天光西斜,行人都已归家,远处街角有一红色灯笼被点燃,挂在屋檐下,随着晚风晃晃悠悠。
绵延千里的晚霞铺陈在头顶,橘黄色的光晕撒在她的纱裙裙摆上,随着前进而翻飞起伏在裙面上,好似勾勒出来的瑰丽风景。
她一步步来到鹤灵渊面前,眸底终于是恢复了平静,亦如她脸上的表情。
“鹤灵渊,何必呢?”
她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姜浓,有必要。”
鹤灵渊垂首,与她目光交汇。
姜浓最先受不住地移开了视线,她偏头看着远处那盏伶仃小灯,“我不喜欢西洋镜,照的太清楚了。”
“清楚不好吗?不明不白模糊不清就好了?”鹤灵渊反问道。
“对现在我来说,很好。因为想看的越清楚,牺牲的东西以及需要费的脑子就越多。”
“如果我能让你看清,你又为什么不去看清?”
“因为我不想。”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看清?你在害怕什么?亦或是担心什么?所有的猜想和焦虑都不会是真的,未来得靠你自己看清!”
鹤灵渊失了耐性,他伸手放在姜浓的肩上,似乎是想要揽她入怀,却未能如愿。
姜浓把手抵在他的胸膛处,制止了他的动作,她声线微颤:“鹤灵渊,你听不懂吗?因为我不想看清,不想再去做委屈自己的事情了,所以我不需要一面清晰的西洋镜!”
她将他狠狠往后一退,没有设防的鹤灵渊径直撞在了背后那面西洋镜上。
镜子被撞着往后倾倒,轰然一声砸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的破碎声尖锐又刺耳,在如此寂静的傍晚时分,惊起旁人的侧目。
连昀已经吓傻了,他满脸惊愕地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