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
鹤灵渊喝醉后是完完全全前世的那种样子。
他掌心撑着额头,微微垂下的头颅将光晕遮挡,那张异常俊美的脸半掩在阴影里,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们又不与他说话,独自在那边饮酒时仿佛被隔绝于外,明明共坐在圆桌旁,可他已然被孤立了。
鹤灵渊倒真是异于常人,若是搁在姜浓身上,面对这般场景,她早就愤然起身离席了。
但他依旧坐的端正,笔直的脊背绷得紧紧的,突出的肩胛骨从玄色衣袍里隆起,像是被折断的翅膀。
姜浓似乎想起了前世,那时候有些人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不敢直呼其名,就起了个诨名叫轩郎。
轩郎亦是鹤的别称,他们说他虽然自取了这么一个高雅文秀的姓,可其人却与鹤有着天差地别,明明更像是狡诈阴狠的鹰隼,哪里是清贵柔善的鹤。
那时候姜浓每每听到他回来冲她抱怨这些时总要笑,还伸手去抚摸他的后背,感受掌心下肌肉和骨骼的起伏,然后打趣鹤灵渊:我觉得他们说得对,你不是鹤,而是鹰。
鹰飞九天,翱翔苍穹,不该被宵小用困局桎梏。
此时的姜浓却完全没了前世那种心情,她只觉得鹤灵渊好像更加瘦了些。
若再消瘦下去,前世的那位身姿单薄的鹤大人便真的现于姜浓眼前了。
“时辰不早了,阿韫,你下去找鹤公子的随从,叫他们上来把人带回去。”陆卿云轻轻扫了一眼鹤灵渊,又偏头对姜韫如此道。
姜韫有些不愿意,但在场能使唤的又别无他人。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打开门往外走。
走廊另一边响起一阵喧沸的人声,那一群身着青衿的士子们都醉意上头,说话声不免就大了几分。
姜韫没有多看,径直往楼梯口走去。
结果还不等他迈步下楼,就被身后的人狠狠撞了一下,幸好他眼疾手快抓住了身侧的栏杆,否则真要囫囵个儿地摔下去了。
“不长眼啊?着急忙慌地赶着去投胎吗?”
一天之内被撞了两次,任凭是谁都会气恼,更何况姜韫的脾性还算不得有多好,他一脸愠怒地转头看去,声音也格外阴寒。
他身后那人也知道自己犯了错,急急去扶稳头上的冠帽后,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心急,走的快了些,实在对不住!”
少年嗓音清俏,抬起脑袋一瞧,正好就是傍晚进知膳楼时撞姜韫的那个国子监生员。
这下姜韫更加烦躁了,他气急反笑,“又是你,你把眼睛落家里了?还是就爱去冲撞别人?”
少年那张白净俊俏的脸被他呵斥着瞬间布满了红晕,他磕磕巴巴地一直道着歉:“对不住,我,我是……有些着急。”
“但是您能否让一下,我赶着回家,若是被我母亲发觉了,我就惨了。”他急得眼角泛泪,红痕从眼尾延展开,与脸颊上的飞红接轨。
姜韫却不吃这套,他冷哼一声,言辞犀利道:“你今天撞我两次了,几句道歉就能轻易揭过吗?说吧,你姓甚名谁,这笔帐明日我去你家中找你父母好好算一算。”
他就是在吓唬少年,自己又没有被撞伤,怎么都上升不到这般严重的地步,况且有仇都是当场报,怎么都不可能是秋后算账。
少年却信以为真,他嘴角往下一撇,眼框里面的泪水霎时就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满脸的害怕和惶恐做不得假。
他这么一哭,倒显得姜韫咄咄逼人起来。
“嘶,你们京城的男子都这么脆弱吗?我不过是吓你两句,就哭了?”姜韫皱起眉头,暗道怯懦。
少年垂泪时,他身后那一群青衿学子也都到了这边,想来都是同窗好友,看到他哭,他们瞬间就炸毛了。
“你谁啊?居然敢欺负我们崔慈!”
“崔慈别哭了,我们给你做主,让这小白脸给你道歉。”
“生着一张芙蓉玉面,实则这么坏?你为什么要骂崔慈?”
“对啊,他怎么你了?你居然把他欺负哭?是可忍孰不可忍!”
……
士子们七嘴八舌质问起姜韫来,谴责之语接二连三就没有一句重复的。
不愧是读书人。
姜韫却是带着一脸轻蔑的笑,他盯着那个叫崔慈的士子,压低声音嘲讽道:“难怪不得每次都冒冒失失地去冲撞他人,原来身后有这么一大群依仗啊?真是小看你了……此事没完,你惹到我了。”
崔慈心底崩溃,再不回去,宫门落锁,她就真的完了。
“不是的,是我先撞了这位公子在先,不是他欺负我!你们少说几句行不行啊!……我要走了,来不及了!”崔慈转过头去冲身后的师兄弟们大喊出声。
她又转回来面对着姜韫,一边伸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玉佩塞进他手里,一边祈求道:“对不住对不住,求求你放过我吧!这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