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琴
“都快些进去吧。”说了这么一句话,陆淮真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抹张狂的火红色身影。
众人纷纷敛了神色不再看笑话,进了书院学堂里,独留下郑玉珍和她的随身丫鬟在这书院门前清理着衣裳。
学堂内的布局应当是被精心重新安排过,分成两行,每个座位前都有着雕刻精致的檀木长桌,用来放琴的。
四周还放了各种各样的花卉点缀着,森严肃穆的学堂一下子多了春日的生机,想来布置之人是个心思灵巧的。
沈念慈一进屋,便挑了个最后面的隐蔽位置。座位靠窗,一抬头便能看见窗外,院子里种了一棵玉兰树,嫩绿色的新芽冒出尖角,散发出春天温润的气息。
紫堇取出琴放于长桌之上拿着沈念慈的披风便退了出去。
陆淮真闲坐在主位之上,随意地抚摸着桌上的琴,等到郑玉珍匆忙从外面赶来,人数到齐了,才缓缓地打量了一下在坐之人,悠悠开口道:“学琴需先静心,若是心浮气躁,惹是生非之人,作为先生,自然会加以惩戒。”
堂下寂静无声,依稀能听见窗外呼呼的清风拂过声响。来这学琴的都是一群姑娘家家的,再者这陆淮真一身火红色长袍,太过于碍眼,身形魁梧,威慑力的确也有些大。
“沈大姑娘,不知这句话,你可有记在心里。”陆淮真单独点了沈念慈的名字,众人的目光自然凝聚在沈念慈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
“先生教训的是。”沈念慈咬着后槽牙,熟练地堆起假模假样的笑容,圆润的杏眼都忍不住眯了起来,起身恭敬地回礼道。
沈念慈自然知道陆淮真所指何事。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的人请先生教过琴,你们便先一一随意弹一首,我听听。”陆淮真手一甩将火红的衣袖挥到身后,语气平淡地吩咐道。
众人开始挨个弹奏,这些姑娘都是名门闺秀,琴技虽算不上精湛,却也有模有样的。沈念慈瞧着坐在自己前面的林颂月。
有一点为难,自己的琴技的确差劲,但是为何要林颂月在自己之前弹呀。林颂月何许人物,被盛京文人墨客追捧的才女,珠玉在前,自己这颗老鼠屎不就更加明显了。
果然,林颂月一曲结束,陆淮真紧锁的眉头松动了不少。
沈念慈无奈地牵扯了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和陆淮真对视一眼,手指抚上琴弦,又试探地望了望陆淮真。
犹犹豫豫一阵子,手指才微动,起先还能音调连贯一点。
骤然,“咚咚”两声瞬间打破氛围,紧接着是更刺耳的嘈杂声,沈念慈一副不顾他人死活的模样,手指依旧尽兴地转动着。
“打住打住!”陆淮真眸色黑沉,眼神如刀,眉头再次紧蹙,扶着额间,压抑着那突突直冒的青筋。
内心直感叹这还真是个硬茬啊!
沈念慈讪讪地收了收手掌,四周是一片压抑的笑声。沈念慈倒是满不在乎地瘪了瘪嘴巴,自己这种事情经历多了,脸皮倒是有了不小长进。
陆淮真轻咳一声,四周笑声才逐渐散去,他才接着朗声道:“今日便学最基本的抚琴手法吧。”
想来是为了照顾沈念慈。
话毕,陆淮真开始演示。
堂下的注意力皆集中在陆淮真的手指,陆淮真的手指宽厚粗大,抚起琴来却是轻柔无比,仿佛有柔肠万千。
琴音从粗糙的指间流出,音色婉转动听,与春日暖阳相互交映,动人心扉。
可,沈念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上面,眼睛眺向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落在玉兰树枝头上,小小的脑袋微微转动,羽毛灰黑相交,啼叫声一刻也不停歇。
就这么,沈念慈枯坐在堂上,神思飘渺起来,一不小心,脑袋昏沉坠下,直接趴在长桌之上睡着了。
乌睫垂下一片阴影。
梦中
沈念慈又回到了前世,她梦到祖母离世,宋时砚惨死,梁执今登基,还有她自己被硬生生剜了双眸。
她梦到自己自戕,梦到自己再也看不到最爱的春日晴雪,梦到鲜血淋漓从手腕渗出,梦到梁执今唤自己“阿慈”,梦到自己倒在他怀中。
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乌黑的睫毛不停地颤动,额间还冒出丝丝细密的冷汗,濡湿鬓侧的几缕头发,沈念慈从梦中骤然惊醒,惊呼一声“不要”。
梦境脱离,如同溺水之人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不停喘息着。
映入沈念慈眼眸的是空荡荡的学堂。抬头间,她便看见了梁执今,如玉的手轻握着自己披风,僵硬地停在空中。
似乎是想披在自己身上。
一滴泪从沈念慈脸颊无声地滑落。乌黑的长睫逐渐挂上点点晶莹的泪珠。
两人无声相望。
看着那双受惊的杏眼,那一滴眼泪仿佛落在了他心口,发烫发酸。梁执今只觉得心头一片酸涩,有些不知所措,手臂僵硬地维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