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没有关门，她站在走廊时就能看到从那书房中透出的光。

意识到脩在等她，阿香脚步一怔，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继续走向书房，来到门口，里面的脩正在调试着仪器，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抬头看向她，朝着她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道：“我现在已经开始在调试仪器了，不过，阿香，其实看自己不翼而飞的样子，真的……”

明白脩还是想要劝说她不要去看，阿香双手背在身后，朝着脩俏皮地眨了眨眼，打断他道：“可我真的很好奇嘛，我是真的很想看到不同世界的我们都是什么样子的。”

知晓阿香心意已决，脩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不再试着去劝阿香，将仪器调试好之后，他打开了全息投影装置。

顷刻间屋内明光熄灭，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几秒之后，黑暗的世界里开始出现动荡的影像。

最开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沉的大雨，不同于电影拍摄始终平稳的镜头，因为是偷拍，画面一直在摇晃不说，镜头还一直在被黑色的雨水模糊，在滂沱大雨中，只能看到正在闪烁的各色异能光，最前方淡金色的光亮消散间夹杂着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

那个声音……

阿香眼眸骤然凝缩，她试图看清那被雨水模糊的场景，但是一片雾蒙蒙，完全看不清。

她有些急切地追问道：“拍摄时就是这样的吗?”

脩垂眸，点了点头。

“可能因为是偷拍视角，所以……”

阿香呼吸凝滞，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影像。

在最开始的模糊之后，画面很快就清晰了起来，虽然只停留了两三秒就跳掉了，但她看的一清二楚。

【黑色大雨。

在大雨中抱着爱人尸体恸哭的白衣少女。

雨水溅落的，满地都是卫道者炽热的血。】

阿香努力想要让自己保持微笑，可是只是第一个世界，她就已经红了眼。

脩见状心疼地抓住了阿香冰凉的手，沉默一瞬后开口劝她：“就当这些……全是……一场梦……看完了就结束了……”

阿香没有回答，她也无法回答。

因为投影画面跳跃的很快，转瞬已经跳到了下一个世界。

【各色明澈的异能光交织着汹涌地朝着她的方向打去，已经入魔的她就站在那里，笑着迎接着自己的死亡。

光焰碰撞，整个世界都化作了一片耀眼的白昼，再也看不清一切。】

然后是下一个世界。

【血色天空，世界黑暗。

唯有一处白道异能在苦苦支撑。

‘……我们虽然走得慢，但总还没有错过最后一班车，说不定现在去找他们，赶赶路，还能在路上遇到大家……我好想他们……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他们说……’

‘……所以……在新纪元的黎明到来之前，最后再吻我一次吧。’

‘我爱你。’

在新纪元到来的钟声里，拥吻的爱人与他们守护的旧世界同葬。】

然后是另一个蓝天白云，阳光灿然的世界。

【庭有枇杷，亭亭如盖。

坐在台阶上的男人满身寂寥，含笑抬眸望着那已经枝叶繁茂的树。】

阿香在看到那棵他们一起种下的枇杷树长成，可是最后另一个世界中竟然只有他一个人在看时，蓦地闭上了眼转过头不断地深呼吸着，拼命地克制着自己那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脩见阿香这样难过，只觉心痛如绞，他起身想要去关掉仪器，但是阿香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阿香……”

脩想说不要看下去了。

但是阿香睁开了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眼眶微红，却抬头笑着看着他，努力地佯装轻松地笑着道：“不，我就要看下去，我就不信，这些世界里每一次先不翼而飞的都是我……”

脩听得出在阿香那勉强的笑语下几乎要满溢而出的心痛和绝望，可纵然这样痛，她已然不愿意逃避。

脩无可奈何。

他只能同样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在将那股强烈的尖锐的心痛压下后，揽着阿香的肩膀，和她一起继续看着那些世界。

叶思偍一共拍了一百五十多个世界。

阿香靠在脩的肩膀上，看着录像中自己“五花八门”的不翼而飞的结局。

在看到某个世界里自己竟然是在赤壁之战中深陷敌营无力脱身点燃炸药宁死不降尸骨无存时。

饶是早知道这是自己会做的事情，但在亲眼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时，她还是难以自已地滚下热泪。

因不想被脩看到自己的泪光，她转头埋首在脩的怀中，开口时声音已有些微哑。

“为什么那么多世界，我都没怎么看到你的结局啊。”

脩将阿香搂在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