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
阳光照不到深谷,便难有人看见幽闭而狭长的谷道上,陆禾正艰难的拖着郑言前行。他们两个浑身污泥,脏得连头发都打绺了。
不知是命不该绝还是老天庇佑,悬崖之下竟是一片泥潭,他们落下砸出一个大坑。陆禾安无恙的爬起来,发觉自己除了脑袋隐隐作痛便再无大碍,可郑言却昏迷不醒,口鼻全都出了血。
陆禾用缠在身上的藤蔓系着郑言的衣领,拖着他顺着山路走。
可这深谷老林,遥遥看不到尽头,陆禾拖着一个成年男子艰难走了半日,都未曾见过一个活物。
她抬头,山与山的间隙外面明明艳阳高照,却暖不到他们这里。
“如果按你说的,这边是南夷境地……”陆禾气喘吁吁,对着无知无觉的郑言呢喃,仿佛这样便能驱散对未知的恐惧。
可想起书中对南夷的记载,陆禾顿感无望。
南夷部落多群居,地大人稀,他们落下的地方没见到任何有人活动的迹象,该找谁去求救?
尤其这个人还昏迷不醒。
陆禾累极,在郑言旁边坐下。
“郑言,我快走不下去了。”她的胳膊和腿全打着颤,手心被藤条磨得血肉模糊。望着前后左右只有怪石嶙峋的石头,连滴水都难以见到,陆禾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没有郑言在旁边,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女子,在这等环境下难以存活。
“有可能被渴死,有可能会饿死……”陆禾呢喃着,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
“渴了喝我的血,饿了吃我的肉,你总能撑下去。”郑言忽然醒转过来,玩笑般的口吻叫陆禾许久没反应过来。
待看清郑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陆禾无力的笑了一声:“你那么坏,血肉必定是臭的烂的,我怕脏了我的嘴。”
听到她的话,郑言想笑,可一牵嘴角,嘴唇变渗了血。
默了会儿,他像是自言自语:“也没有那么坏吧……”
陆禾瞥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京城的人都叫你活阎王,你还敢说自己不坏,你就是个恶贯满盈的刽子手。”
郑言低喃:“我很少亲手去杀什么人。”
陆禾怀着恶意跟他开着玩笑:“可因你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你现在是在忏悔?怕下地狱了也不得往生?迟了!郑言,你必然会不得好死。”
他看着陆禾的神情,她仿佛只是在说笑,可听到那句不得好死,郑言不禁苦笑:“我只是怕你嫌我血肉脏。”
短短几句话,两人全都耗尽了心神,双双喘着气再难说什么。
山谷上的天阴了又晴,晴了又阴,过了午时后天逐渐成了橙红色。
这时,郑言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低声指挥道:“昨晚的狼叫声还记得吗?这片山谷里应该是有狼的,趁着现在天还没黑,你把我放在这里,去找找山谷外面有没有人家。”
陆禾问:“那你怎么办?”
郑言道:“我在这里等你。”
她直了眼睛:“要是这条山路很长,我死在半路怎么办?要是天黑我还没走出去就遇到了狼,怎么办?要是我找到了人家……不来救你,你怎么办?”
郑言直视她,墨黑的瞳孔流转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如果你死在半路,我也会很快随你而去,你不必害怕死得孤单。”
黄泉路上,谁要你陪?陆禾沉默的凝视他,这几天被死亡暂压的恨意再一次涌现。
“至于你不来救我……”郑言说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待他平缓后,道:“我要是死了,你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怎么办呢?”
陆禾垂下眼眸:“你说得对。”
郑言死了,她的报仇便也了无趣味。
撑着一口气站起来,陆禾抛下郑言就走了。
沿着狭长的山路她跌跌撞撞的奔走,鞋底都被碎石磨破了,脚上也鲜血淋漓,她竟不知身体哪处的疼更疼一些。
如此前行好几个时辰,落日时分她走出了峡谷,眼前豁然开朗。
涓涓的溪流将落日云霞在水中的倒影冲成碎片,一大片油菜花田与花田相叠,几头牛羊悠闲的吃草。
虽不见人,却见那牛脖子上挂着铃铛。
“救命——”陆禾头脑空白,对着那个方向大声喊叫:“有人吗——”
牛羊被她吓得撒蹄子就跑,陆禾忙追上去,可踩了一路的碎石子,她的脚一触到柔软的草地,竟然不适应的倒下了。
陆禾顿时泪流满面,绝境中的希望,如此震动人心。哪怕她对生死无谓,却也在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后而痛哭流涕:“救命……”
她抽泣着,再难发出声音。
耳边忽然出现一阵清脆的银铃声,陆禾尚未抬头,却见眼前一双别满野花的草鞋。
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姑娘在她面前蹲下,她的上衣是一件类似大昭坎肩的淡紫色衣服,下面是一条阔大肥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