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端（1）

我接连在剧组待了几个星期，渐渐熟悉了工作。萧然出差的日子有些没有归期，我从不找他，他会经常给我打电话，像学生时代异地的恋人一样，分享自己一天做了什么，有时他会告诉我，天涯海畔的风像是写满了故事，他把手机凑近风口，要我一起听那里的声音。

煜安得空来约我吃饭，两个人慢慢熟悉起来，我满总是约在很远的地方吃，饭后我找个借口隔一段路自己走回剧组。姑妈一个人住在家里，日子久了，偶尔会碰见成刚送我回去，她很不赞同我和萧然过多交往，但也没有因此和我正面交谈过。

我希望他回来，有时候，又希望他不回来。

待天气渐渐变得有些炎热，拍摄工作进入收尾，我才抽了个时间去俱乐部找了叶俊。

这件事不必刻意避着成刚，他送我去的路上告诉我电影接下来的制作流程，然后好像不经意的提起萧然可能五一节回来的事。我没说什么，等车在饭店路边停稳了，他看了看手表，说道：“我晚上九点来接你。”

饭店门口，叶俊穿了身浅灰色的薄薄的休闲服，配着灰裤子白球鞋，头发随意用发胶抓了几下，显得年轻跳脱。

我大步走过去，边走边说：“你的衣服我有同款。”

“粉色的吧？”

“你怎么知道？”

他笑笑，从手机网页里调出一张开机仪式的照片，用手照着那件外套轻轻敲了敲，又把眼睛朝成刚的车一瞟，问道：“男朋友？”

“怎样”，我笑着问。

叶俊把头略略凑近笑道：“那可千万别叫他来我们俱乐部。”

餐厅里两人坐定后，我问道：“E.T.搞得怪神秘的啊，你这么半露不露的就不怕我起疑？”

对面人随意翻着菜单，头也不抬地笑说：“我以为你们这类搞创作的人会感兴趣。”

“是有兴趣”，我呷口茶，“不过不是对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一挑眉，还颔着头，眉上挤出一条条波浪般的抬头纹。

“我感兴趣的是你们晗姐，舒美晗。”

他又笑笑，随意翻了几页菜单。

“还有彭建平，上台发言那位”，我悄悄说，“我对他俩的关系感兴趣。”

“有兴趣就好”，叶俊潇潇落落地把菜单一合，大声招呼道，“服务员！美女！”

“有兴趣咱们才有的聊”，他说。

“没想到你还挺八卦的。”

“哎，咱们这是看人脸色，看人眼色，加上看人成色干的活儿，好比这街头卖花的年轻姑娘，一水儿地夸男帅女美的也不行，万一那女的是那男的妈呢？就不能去卖，看得准夸的准，钱才赚得多。”

“所以这是你的发达之道？看起来你和我差不多大，年纪轻轻，切。”

“年纪轻轻才吃得开呢，对了你哪年的？”

“96。”

“那一样，估摸月份比你小点儿？咳算了我就想叫你姐。姐，我估摸着E.T.得变天，最近高层频繁变动，像大晗姐这样的消失了好几个，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她。”

“消失？什么叫消失”，我问。

“resign？pass away？who knows……对了你不是说你不感兴趣吗？”

我正欲回嘴，就见一位身量纤纤的白皮肤的美女挽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木质隔帘边穿过。如果说人的脸也有“脸气”，那么他的脸气是完全被吸在她脸上的，甚至过路的时候因为肚子过大又不看路，硬生生撞倒了一个地下蹿的小男孩，哭得稀里哗啦。他年轻的妈妈看着架势是要吵一架的，但又见那一男一女的做派，匆忙抱着孩子走远了。

那女孩分明是在聚会上见到的那位绿衣小美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姿态已从拘谨变得娇俏柔媚，穿着浅粉色的紧身吊带裙，在灯光下闪着少女的光芒。她发现了我在看她，步调变得有些凝滞，也有意无意地朝我们这边看，先是扫过叶俊，他甚至向他致了个意，然后她看向我，目光逐渐变得灼然。

“认识？”，那位未醉的油男流转了下还算灵活的眼光，短粗的指节已微微在她腰间摩挲。

“不认识”，小美人说，把身子从他单臂里抽出来一些，有些不好意思地推着那男人往前走。

“认识？”，叶俊问。

待他们走远，我摇摇头，否认了一面之缘。

“我认识”，叶俊说，“在E.T.经常见她，她大概也知道我。”

“那男的你也认识？”

“不认识。”

我揶揄他，“我以为天下钱色都在你们那呢，怪不得你不和他打招呼。”

“私人时间还要对一个嫖客站起来敬礼吗？”

我有些意外地看他，他忽而又说：“是的，刚才就应该这么干”，言语间就作势要站起来追过去，还背身对我说：“快拦我拦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