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宋承泽是第一次有些无计可施了。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却又恨得直咬牙。那明亮的眸子深深沉下，因着愤怒越发离近了关棠的脸。

却在关棠眼里帅的一塌糊涂。

五官如刀削斧刻般深邃，眼中虹膜漆黑，扬着矜贵的下巴，高傲得像是一个下凡的天神。

唯有说话的语调，又沉又稳，带着股难掩的郑重。醇厚的声音回荡在没有太大的休息室里，让关棠头皮发麻。

意识到宋承泽的失态，关棠有些愣。不知怎地，望着她的样子，心中的怒火，顷刻之间湮灭掉了。关棠的面上闪着不解，泠声问道：“什么意思？”

清泠的声音里凛然肃穆，明亮的大眼睛中清澈见底。被关棠质问的宋承泽心中骤然钝痛了一下，他任由眼底的失望泛起，蓦地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心如死灰道：“没什么，你忘了吧。”

眼前的女人心比石头还冷硬。上山求佛问道，说不定还能有些运气加身，在关棠面前卑微祈求，也不会得到半分的怜悯。

他再一次深深望着这张面若芙蓉的脸。将这人的悠然样子映在眼底，恋恋不舍拍了拍关棠的发顶。感受到那毛茸茸的头发的柔软，像是恋人一样轻轻抚了抚，终于还是垂下了手。

跟关棠沉声道：“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

“关小姐要是觉得是个累赘，不妨别想这些。钱在那里，只要你不花。它们不会往你身上挤。”

“婚姻问题，只要不是事实婚姻，过一段时间可以离婚。这段时间我不会再回明微公馆。关小姐，谢谢指教，等过一段时间，我会配合离婚。”宋承泽侧眼扫过关棠放在桌子上刚得到的结婚证。不知怎么地，只觉得嘴里发苦。“我只是……，努力想要离你更近一点。虽然失败了。”

“但是，我不后悔。”

宋承泽直起了身子，再不迟疑地想要侧身离开。

宋承泽不后悔喜欢关棠，只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将人太放在心上，没能早点发现他的公主面临着的险恶境地。如果早在很久之前，陪她一起走过来，为她遮风挡雨。说不定，他的公主也不会变成这样坚强到把所有的感情拒之门外的地步。一定是受过伤，才会不信任人类心中那脆弱的感情。

可，他也不是自欺欺人的人。既然不能够，以后也不会在关棠心中落得一席之地。那就没有立场再追着人死缠烂打。把人拘在身边再无自由。那么多的外物绑架了他。

只是，或许是宋承泽离开的时候过于苍凉，不像是假的。关棠终于皱了皱眉。在他直起腰的时候，玉白的手突然攀住了他的肩膀。关棠脚一踮，胳膊一勾，又轻而易举地让宋承泽的上半身向自己斜过来。

“等一下。”将人又勾在面前的关棠皱了皱眉。直勾勾的望着宋承泽，那清凌凌的杏眼里写满了不虞与不可置信。

红唇微张却没有说话。唯有关棠自己知道，宋承泽刚才的话，像是一道破开云雾的闪电，撕开了漆黑的天际，宛如天光乍泄。让她明白了什么。

…………

迟若刚才不仅跟她说了宋承泽贸然领证的事情。

在关棠表达了对宋承泽这件事情的不解后，似乎是碍于平日里的情分，迟若在挂掉手机的时候，提了一嘴：“你懂得沉没成本吧？”

“宋承泽私底下背地里为你做了多少，只能他自己知道。这些是为了什么……”

“姐妹，你觉得你的能力有那么值钱吗？”

“如果不是能力问题，不如想想感情问题……”

“我不接受他骗婚。但是……，证是你自己在我们面前答应的。”迟若叹气道：“有没有可能，人家不是在骗婚，人家只是骗了你感情。”

“可是你压根没有感情……”

“所以，他骗了你什么，我也说不清楚。”迟若凉凉的笑意从那边传来，只笑完便挂了。连她都觉得宋承泽此番作为太不值得。搭进去一半的身家，和一个没感情的女人周旋。除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外，不会有其他的结局。

如果关棠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宋承泽哐哐拿这么多资产砸下去，那么他可能已经成功了。如果关棠是愿意拿感情换感情的人，那宋总情深似海，这么孜孜以求似乎也可以成功。

只可惜，关棠什么都不是。她坚强勇敢自信，早就在人生道上有了自己的追求。人生目标明确的人，是不会在路边为了谁改弦易辙的。所以她对宋承泽奉上的一切都弃若敝履，因为那都不是她想要的。包括宋承泽的这份感情。

不过，迟若对宋承泽的感情不太看好。可也不愿意做那拆人婚的缺德事。只点到为止就挂了电话。

留下了早就被勾起了莫大危机感的关棠，直接找了宋承泽质问为什么那么糊涂。

一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是不是……，迟若说的其实是真的……宋承泽，其实一直在喜欢着她？

那可真是……，太愚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