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牌位
,万籁俱寂,四下无人,他走了几步,忽觉脚下一阵滑腻。
晏昼低头,天光蒙蒙,照亮了院前数块灰白石砖。
汉遥疾步回了房中,门口的两个小丫头还睡着,她略松了一口气,小心关了房门。
房内犹是伸手不见五指,汉遥摸索着,一通折腾,好歹点燃了油灯,浅浅的光晕下,灯盏的边沿泛着润泽的油光。
汉遥瞳孔一缩。
她洒了几滴烛油在沈相院前。
———
夜深露重,青儿的头一点一点,“咚”地一声,砸上了冰凉的门柱,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盏橘黄灯光,仰头一看,沈相沟壑丛生的脸掩在黑夜中,半明半暗。
青儿睡意全无,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恭敬道:“老爷。”
“小姐呢?”
“小姐…小姐她已经就寝了。”
“叫她出来。”
青儿诺诺,侧身开了房门,床头的油灯还燃着,厚帘密不透风,青儿隔着帘子轻唤了一声“小姐”。
无人回应。
青儿狐疑地拉开一道细缝,一看,惊叫一声。
沈相心道不好,一把掀起厚帘,床榻上已经空无一人。
耳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汉遥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剪刀,直待脚步声渐止,她才长舒一口气,倚在墙边,荡开一层泛泛水纹。
自沈府逃出后,她便躲在了桥底,天还未亮,桥底一片昏暗,正是藏匿的好去处。
裙摆已然湿了,穿着像一块坚冰,汉遥低头,微晃的水面映出她的面容,苍白而憔悴,一双杏眼织满了血丝,狼狈不堪。
汉遥感到一阵迷茫,逃出来又该去何处?一日之内,她的世界已天翻地覆,未婚夫赠她邪物,爹爹以朱砂画符,二人今夜还合谋要“炼化”她,传说世上有妖魔作祟,性好食人,难道爹爹和晏昼是妖魔所化?如果是的话,那真正的爹爹和晏昼又去了何处?
亦或许,汉遥想起梦中塘面映出的一双红瞳,一个可怖的揣测涌上心头,难道她才是妖魔?
越想越乱,现在不是焦虑的时候,汉遥闭了闭眼,抛开一切猜测,如今当务之急,是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必须再去一趟晏家,找那个撑伞的男人。
水面渐渐映出几缕光来,天快亮了,汉遥挤干湿透的裙角,攀着粗糙的墙面爬上岸边,她还穿着那一双绸鞋,鞋底已然磨破了,鲜红的血化在水中,漾出一抹淡红。
刚破晓,街上并无游人,汉遥顺着晏府方向走了几步,迎面撞上个搂着菜篮的女使,驻足看向她,神情十分惊异。
汉遥低头,沾了脏污的衣裙死死贴在身上,袖袍裙摆还滴着水,不必揽镜自照也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她躲过女使的视线,一点头便要绕走,那女使却开口了,声音颤颤巍巍的。
“大人……”
大人?
汉遥呼吸一窒,缓缓回过头。
沈相站在檐下,一半脸被日光照得沟壑分明,一半脸陷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像是从地府走上来的阎罗。
汉遥转身便跑,跑了两步,回头,沈相却并未追上来,她抬眼一看,拐角处晏昼打着灯笼,不知守了多久了。
汉遥手脚冰凉,连退两步,捏着怀中的刀柄贴在墙边,警惕地望着两人。
“遥儿,你怎么跑出来了?”沈相率先走上前来,神色很是担忧,“快随爹回去。”
汉遥看着这张熟悉的面皮,连日的惊惧不禁一并涌上心头,忍不住凛声道:“你不是我爹。”
沈相一怔,“遥儿,你这是怎么了?连我都认不得了?”
汉遥扬声道:“不必废话了,昨晚你和晏昼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不会再相信你。”
“昨晚?”沈相面露惑色,“我昨晚被圣上留在宫中,并未见过晏公子啊。”
晏昼也附和道:“我也是今早听说沈相在寻沈小姐,这才过来搭一把手。”
汉遥拿着剪刀的手微微颤抖,“我不信,我亲耳听到你们要害我。”
“遥儿,你莫不是又做了噩梦?”
沈相说着,倾身上前,汉遥忙反手握住刀柄,刀尖对准来人,厉声呵斥:“别过来!”
沈相连连后退,看着闪着锋芒的刀尖,忙道:“我不过来,你莫伤了自己。”
“遥儿,将刀放下吧,你身子弱,衣裳都湿透了,受了风寒又如何是好?你先随爹回府,有什么事慢慢说,好不好?”沈相哀求道。
一旁的女使也开口劝道:“沈小姐,沈大人昨日确实没有回府。”
没有回府?汉遥有些动摇。
“那我听到的,看到的又是什么?”她眉头紧锁。
“近日常有妖魔作祟,听说魔会化作人形诱骗凡人,将其吞吃入腹,沈小姐见到的莫不是妖魔?”晏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