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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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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斐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他左右不了命运,当命运的车轮滚滚而来时,他能做的就只有承受。

过去如此,未来也是如此。

文斐进了泽洋学宫,本朝律令,学宫进修五年,出来了便是朝中的栋梁之才。

一时间,繁花着锦,烈火烹油,文斐穿着上好的月白长袍抬步入宫,望着高高翘起的飞檐和檐下垂落的长绦,只觉眼前一切,恍如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他总觉得自己还在李家村的那个小坟包上,潮湿的泥土如没顶的海水,慢慢淹没着他。

他一刻不敢松懈,一刻不敢畅意大笑,文斐在等,等哪一天好梦初醒。

文斐这样说时,梅疏只是不解地笑,梅疏是他在学宫的好友,高官之子,玉城赫赫有名的神童,半生顺遂,不识愁滋味,也许是因为命运对他格外宽仁,梅疏也从不信什么命运之说。

文斐想,上天或许真的有灵,好运者备受垂怜,苦命人却专逢厄运。

除却梅疏,文斐还与一人相熟,那就是膳房的厨妇李织娘。

织娘是他的同乡,她运气不好,小小年纪就被家人卖给了人牙子,但运气也不坏,因祸得福躲过了那一场□□。

织娘被卖到了大户人家当粗使丫鬟,到了年纪,嫁给了账房先生,后来账房先生死了,她就来泽洋学宫做了厨妇。织娘心气高,总不甘心做个普通厨妇,当其他人都顶着一头枯草般的头发,袖口衣领满是洗不去的油渍时,织娘却总是衣衫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衬得鬓间那支银簪子亮锃锃的,很有精神。

织娘对那根银簪子爱不释手,文斐问她是不是亡夫赠的,织娘说不是,是她自己攒钱买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织娘的神色总是神气而得意,她说,等攒够了钱,她就找个偏僻地方开间茶馆,还很阔气地说,如果文斐路过,可以找她讨碗茶喝。

那根银簪子就是她能干的佐证,织娘总愿意相信,她攒得了钱买簪子,就攒得了钱开茶馆,这个盼头像毛驴眼前的红萝卜,让她一瞬也不肯歇,一瞬也不甘平凡。

文斐从心里佩服她,也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一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日,骄阳似火,蝉鸣不止,文斐和梅疏一同赶往学堂,梅疏站在他的身侧,玉冠高束,如墨的长发下是一双笑眼。

梅疏说,夏日燥热得惹人心烦。

话音未落,文斐就感到脸上一阵温热。

乌黑的细线穿透梅疏的心扉,像一条风筝线,将梅疏割作两半。

“嘭”

是梅疏的玉冠坠落在地。

命运的松果又一次投掷到了文斐眼前。

文斐的梦醒了。

他连滚带爬地离开,分不清左右,一头栽倒在了丛林里,抓着一地的杂草湿泥起身,恍惚间又回道了那场饥荒,镰刀无情地收割着每一个人的生命。

文斐跑到学堂,学堂已全是散落的残破肢体,他又跑到大门处,大门紧紧锁着,他来不及喊救命,就脚底一滑,被绊倒在地,文斐低头一看,是织娘的头颅。

那片梳得齐整的头发乱七八糟,织娘最爱的那支银簪子落在地上,被他踩成了两节,文斐哆嗦着手拿起来,只见断裂处黑乎乎的。

织娘骗了他,这根本不是足银的簪子,只是廉价的铁铜包了一层银。

织娘的所有高傲、自尊与盼望,都这样轻易地被一脚踩成了两半。

文斐感到异常的痛苦,为梅疏,为织娘,也为他自己,文斐眼前天旋地转,他看到半截喷血的身子,脚踝还缠着织娘的头发,是他的下半身,他低头,感到自己飞了出去,汩汩流血的脖颈正对着他,他的头颅也被割了下来。

在生死的一刹间,文斐终于意识到,他错了,命运并不垂怜好运者,也不为难苦命人。

命运只是命运。

而他只有承受。

——————————

汉遥睁开双眼,只觉一阵恍惚。

眼前一阵是梅疏碎裂的玉冠,一阵是织娘散乱的鬓发,一阵是晏茂死不瞑目的双眼,最后是文斐握着斧头的双手,鲜血淋漓。

汉遥深吸几口气,灵力缓缓收回,浓郁的死气附在灵力上,进入掌中,几乎让她站立不稳,汉遥踉跄一步,眼前出现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

汉遥没有搭上,自己撑着膝盖站起,她抬眼,晏寒一身灰衣站在面前,如淡色的水墨画,唯独唇上的鲜血,红得动魄惊心。

晏寒也立下了婚誓,汉遥心中微微一动。

“你来了。”汉遥道。

晏寒不置可否,只是望向天际,道:“离恨天就在上面。”

汉遥的灵器名为离恨天,形似一把白伞,伞骨莹润纤细,伞面雪白,浮着片片银色的槐花暗纹,随光影而动,星罗棋布。

汉遥点点头,祭出掌中的定魂珠,临走前,她打晕了晏昼,又把定魂珠收了回来。汉遥此时灵力充沛,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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