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奚谶与她日夜相处的十几日里，第一次听见其他人类的嗓音。

奚谶一直以为路鱼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人际关系。真如她所表现得那样，像个未开化的孤僻野兽在对他求偶，疯了般一颗心牢牢系在他身上。

结果她有其他社会关系，且她和那人的谈话倒是亲密得很。那人一开口唤路鱼“鹭鹭”，冷冰冰又掩盖不住急迫，追问她现在在哪儿。

路鱼说：“有任务，走了。”

言简意赅。

奚谶听见这不冷不热的动静，精气神即刻足了，他早就苏醒了，一直装睡试图远离路鱼的骚扰清净会儿。

奚谶想翻身看看是什么人，对他来说翻身困难依旧，手术是成功的，可修复的神经处于水肿发炎期，腰部和下肢核心麻涨酸疼，无法支撑他发力翻身。

他只能用手指攥住离得近的神经扫描仪，拽低后，能从暗下来的屏幕倒映出另一个房间的身影。

路鱼又恢复了雨之鹭的打扮，躺在一处沙发上，黑发浅眸，神情恹恹，一腿放在地上，一腿翘着慵懒到耷拉在沙发上，像个厌世的Alpha地痞似的，奚谶想那就是她平时不装相的真实情绪了。

“我来了，你就走了。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投影缓缓向她走去。

奚谶看到那名青年也是第三国度的改造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奚谶看到他头顶竖立的猫耳和尾椎处蓬松如雪的尾巴。

黑发，黑眸，面庞沉郁，较之他的体格偏瘦弱，一定没上过战场。他和路鱼一样穿白褂，应当是后勤人员。

青年雪白的尾巴扫动着，他半屈着一只腿压在路鱼躺倒的沙发上，俯身欺近后，不知道是猫还是狐狸的尾巴不自觉地缠在路鱼的腰上磨蹭。

路鱼居然没躲。

奚谶微微皱起眉头，笃定青年是个Omega，不然这种改造算什么玩意，也只能在床上图个情趣罢了。

“别多想，没有的事。”路鱼拿下含着的针剂，放在茶几上，轻轻推了下鼻梁的眼镜。

“没有？那为什么一直不接收我视讯？”

“接了啊，你现在不是在跟我通话？”路鱼抽出一本书盖在脸上。

“嗯，是接了，一个月接一次。把书拿开，我要看着你的脸说话。”青年已经撑着手臂凑近路鱼。不过，他是虚影，就算眸子燃起冷火，也对路鱼没有实质性的干扰。

“太忙了。”路鱼埋在书下瓮声瓮气说。

“忙什么？姐姐说你这段时间申请休假了。鹭鹭，你在搪塞我么？你养其他的人了？你就这么不想要我？”先前还强势冷淡的青年，此刻带着鼻音藏不住的哭腔问。

“别胡思乱想。”

“那你为什么躲我？鹭鹭，如果是之前的事，是我错了。我们和好怎么样？我是……我是为了你才申请来塔塔尔星球支援，你难道一点都不想见到我？”

路鱼没回答了，既不是想，也不是不想，沉默了好一阵。

奚谶讥嘲到嗤她一声，拒绝别人还拖泥带水的，他还以为她有什么毛病对他那般痴迷，原来不只他一个。

他再次从路鱼身上感到倍加侮辱，他一个帝国的上位者现在要被别人当鱼似的戏耍着玩弄。

奚谶将屏幕推远了，闭目养神，没营养的调情话他是懒得听了。

投影着的黑发青年阴郁着双眸，沉寂了好一会儿，见路鱼冷情到无动于衷，连面容都用纸质书盖着，不肯让他瞧了半分。

真是绝情到要同他划清界限。

他气得像只炸开毛发的猫扑在她躺倒的身体上，双手撑在她肚脐上方，像是小猫踩奶似的，张开指蹼，隔着虚空蹬着她软绵绵的肉，压抑着喉咙间要溢出的呼噜声。

他小时候被她气急了，也经常这样干，谁叫他是她养大的。

“廉桥？”

似乎被路鱼察觉到了，连嗓音都变凌冽了，像寒风似的，冷峻地刮向廉桥的面容。

“我说过你长大了，就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她尚没取下书籍，就猜到了廉桥的举动，待到揭开书籍，看着趴在她身上，委屈红着水淋淋的猫眼，企图获得安慰的虚影，路鱼佐证自己猜想得没错。

“不要这么对我，鹭鹭。”

“挂了。”路鱼撑起身子去取终端，廉桥伸着手阻挡说：“不要！”

Omega糟糕的体质令他在任何激动的时刻，都会生理性地飚出泪水，卑廉地溅湿在地毯上，他的投影在路鱼拿到终端后就缩成黑点，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