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博雅(真田):可是,因为她正在走向衰老,才更叫人怜惜吧。因为衰老的□□更堪怜惜,那样的人也更堪怜惜……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总是产生那样的感受,让人不能自持。
博雅(真田):是吧。
晴明(仁王):你的意思……我心里明白。
博雅(真田):是吗,你真的懂得吗?
晴明(仁王):可是,博雅,你打算怎么办?
博雅(真田):你是说———
晴明(仁王):要寻找她吗?(博雅手中持杯,沉默无言)
晴明(仁王):你是否打算去找她,跟她再度相逢呢?
博雅(真田):不知道。(博雅又斟满酒,一饮而尽)
博雅(真田):如今是更加弄不明白了。(博雅低声说着,随即把喝空的杯子,放在廊沿上。杯子发出细微的声音)
在洒满如水月光的草丛中,夏虫吟唱得正欢。
“说起来,柳生桑,你是不是要换隐形眼镜演话剧啊?”
“西岐桑是这么要求的。”
“邋里邋遢的柳生……puri。”
“很难想象。”
于是在柳生版的芦屋道满出场时,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但泉奈惊讶的发现,他平时藏在椭圆形眼镜后的深灰色眼睛,闪耀的是如此锐利的光。
仿佛是关掉了他的“绅士开关”一样。
月夜。堀川河边。一个法师模样的老人在行走。
月光将这位老法师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地面上。看上去。他身上的衣物皱皱巴巴,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破洞。
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沾满泥浆的褴褛,随意披挂在他的身上。
紫发,白须。
紫发像一蓬乱草缠在头上,满脸皱纹。只有眼睛炯炯有神,闪着光芒。
那是一位眼神锐利得可怕的老人。
看不出他抱着什么目的在这一带闲逛。
他只是在缓缓地漫步。
这时。老法师停住了脚步。
笛子的声音飘了过来。
老法师抬起脸仰望上天,笛子的乐音在夜风中飘散着。
好像从头顶上倾泻下来的月光,经着与夜色的接触,发酵了,静悄悄地发出一种无比纤细而清亮的声音。
听起来。仿佛是从远处的什么地方传来的。
老法师(柳生):真好听啊。
如果乐手是寻常之辈,在乐音传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会被风吹散,断断续续,直到在夜色中消失。
可是,即使听上去是那么淡淡的,细细的,笛子的声音一直没有断失。
好像是谁在月光下吹着笛子吧。老法师受到笛声的吸引,又行走起来,随着他前行的脚步,笛子的声音越发清亮了。
再往前走一点。就到堀川小路了。
笛子的声音仿佛是从堀川上游那边飘来的。
就在拐到堀川小路前。老法师收住了脚步。
他看到前方有个奇怪的东西。
——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着柳枝图案和服的女人在行走着。
奇怪的是,那个女子独自一人,而且没佩戴任何冠带,素面朝天地行走着。
本来,柳枝图案的衣饰多在皇室宫廷中穿戴,不是乘上牛车的时候穿的,也不是夜色中独自一人在这种地方行走的女人会穿的。
看起来像是遭到歹人袭击、孤身一人逃了出来的样子。却不见她有丝毫的慌乱。
或许是发疯的女子在家人不知情时,逃出房子,在外面游荡吧。这么一想,情况倒好像有点相像。
不过,还有更奇怪的地方。
女子的身体被一种淡淡的毫光笼罩着,身上似乎披着闪闪的细碎磷光。在夜光中静寂无声,身体行走时一点也不摇晃,
步子像是漂在水面上,身子像漂浮般滑行着。
她脸色惨白,在月光下看去,闪着幽蓝的光。
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心中抱持着什么坚定的想法,人才会有这种无动于衷的表情吧。
老法师(柳生):哦,这是——(老法师蓦地若有所悟,口中嘟哝)
老法师(柳生):这不是生魂吗?(老法师的唇角直往上吊起,露出了发黄的牙齿)
老法师(柳生):真有趣呀。(老法师如顽童般笑了起来)
老法师开始紧跟在女人的生魂后面。
到底是从哪儿的肉身跑出了这么个生魂,在外面游荡呢?好像那生魂也受到了婉转低回的笛声的吸引呢。
往前走着,笛声越来越亮,无比寂寥地在夜色中回荡着。
老法师(柳生):这么好听的笛子,真是难得一闻啊。
即使没有这个女人,认真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