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松田公寓”后院有一棵种植时间很久、长势甚好的樱花树。每到东京樱花盛开的时候,公寓的几个套间的阳台和后院都是赏樱的好地方。
没有闹市区的喧嚣,也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游客,甚至没有什么住户,每当泉奈有些随意地盘腿坐在阳台抬头看这棵盛放的樱花树时,就只有满眼的淡粉色和花瓣静静飘落的样子,还有轻柔的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高中毕业之后的那两年,其实泉奈是有些抗拒赏樱的,因为她始终无法忘记立海大校园里,教学楼后的那棵樱花树,那么的漂亮却让她心口阵阵刺痛。
但读大学的时候,每到樱花绽放,由理加就会拉着泉奈去代代木公园或者目黑川看夜樱,后来还有柳生和忍足一起,久而久之她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每年可以赏樱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周而已,自己的或喜或悲也不再受那个人影响,就像逐渐远去的镜花水月。
是忘了么,可能只是不在乎了而已。
后来上了班,大家都忙起来,像读医学院时候专门挑时间去赏樱的机会几乎没有了,只能在上班的间隙透过办公室或是病房的窗户感叹一句,今年的樱花还是那么的灿烂。
而泉奈则是习惯了下班之后坐在阳□□自或是在院子里和房东松田太太一起看月光下的樱花飘落。
松田太太每年都会酿樱花酒,说是每年,其实喝的都是上一年收集起来的樱花作为原料的酒,透明的玻璃瓶里放了一朵完整的八重樱,重重叠叠的淡粉色花瓣在几乎透明的酒中悬浮飘动,甚是好看。酒的度数不高,但每次都能让泉奈喝到恰到好处的微醺的状态。
今年亦是如此,只不过因为她们有了新的邻居,松田太太前几天就去旅行追“樱前线”,真田的下班时间又很不固定,很难找到合适的时间,松田太太就把给真田那份樱花酒托付给泉奈,让她帮忙转交。
于是如往年一样来阳台赏樱的泉奈,一手握了一瓶樱花酒,看隔壁还黑着灯,不知道真田什么时候下班回来,犹豫了一下,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两个几乎相连的阳台栏杆并不高,如果手里没有东西,只需要稍稍用力撑一下,便可以翻到隔壁,就算泉奈现在手里拿着一瓶酒,也不过是动作幅度稍大、多花点时间,就还算轻松的翻到真田的阳台上,她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把酒放到了阳台中间,比较显眼,只要拉开门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这样只要他一回来,就能看到这瓶酒,以防万一,她还给他发了条消息。
泉奈:松田太太给你的自酿樱花酒,我放到你阳台了。
没等他回复,泉奈就把手机扔到床上,端着自己做的、搭配樱花酒的樱饼和喝酒的小杯子返回阳台,盘腿坐下,开启一年一度、无人打扰的独自赏樱时间。
夕阳洒在被密密麻麻盛开的花朵压低的枝条上,给这棵有些巨大的樱花树镶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像是照射其上的阳光渗入其中,令花瓣不胜重荷,无声地旋转飘落。
然后阵阵风没有征兆地袭来,更多的花瓣漫天飞舞。
泉奈一边喝着酒,吃着碟子里的樱饼,一边看着不断飘落的樱花。
即使院子里已经落了满地的花瓣,但总觉得枝头的樱花丝毫没有减少,仿佛可以一直这样飘落下去。
不知已经喝了多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直到完全黑透,一轮弦月挂在天空。
隔壁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动静,然后亮起了灯,紧接着就是阳台门被拉开的声音。
泉奈循声望去,是风尘仆仆的真田。
“你回来了,”已经是有些微醺的她声音有点慢,甚至听起来有点粘稠,“酒在那里。”
她抬头看了看归来的真田,用手指了指他阳台中间的樱花酒。
“未经你的允许翻到了你的阳台上,实在抱歉。”看着他好像有点不开心的表情,泉奈主动承认了自己的失礼,“我在赏樱。”她没头没脑地又补充了一句,顺便举了举自己的酒杯示意。
然后真田未置可否,就像他突然出现在阳台一样突然又回到了屋子,泉奈苦笑了一下,大概真的又惹他生气了。继续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自己心里用“又”这个字。
就在她的视线再次回到樱花的时候,真田再次出现在阳台,因为声音的响动,泉奈有点好奇的向隔壁望去。
他已经换上了居家服,手里还拿了好多东西,之后忙碌了起来。把半高的、没有靠背的矮凳放在离泉奈阳台很近的地方,把蒲团放到阳台靠门的那一边,顺手还放下了和泉奈手里差不多的小酒杯,以及一个食碟。
“下次你再过来,踩着这个凳子。”听不出情绪的语言,他站着,她坐着,有点居高临下的视角。
“诶?”没有因为擅自翻他的阳台而生气,竟然是默许甚至是鼓励她翻过来。
是自己酒喝的有点多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