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
再见到贵妃娘娘时,已是几日过后。
这段时间,尹却倾一直同锁秋待在一处,对净清殿大致情况已是有所了解。
她最先知道的便是,净清殿中不是所有人都同齐越甯、锁清主仆一般冷冷的。
至少锁秋就是个能说会笑的,只有在贵妃娘娘面前不言不语着。
对此,锁秋也解释过的。
“娘娘最不喜欢热闹,非是要了满宫里都冷冷清清的,那才好呢!”
却倾没听出是话中的微辞,只经了片刻的呆愣。
“为何?却倾就喜欢大家都待在一起。”
除却这个,旁的要紧处便是贵妃的母家。
贵妃齐越甯进宫时,乃铎朝尚书令齐祎之女,尚书令官居二品。
“那贵妃娘娘家中,定是有许多人。”
却倾口中应着,脑中又想起她娘。
如今身着华服的贵妃,大概也有家中人,会担忧她的冠冕会否太沉了些。
亲人未必都是要紧的,就如却倾的父亲,少在却倾身边,自然也从她这分不着多少地位。
不知道贵妃娘娘父亲待她好不好,是不是也因着身居高位而鲜能相伴呢?
好在却倾还有娘,娘待却倾最好了。
因着思念娘,想着桉城的大家,才会依恋故土。
为爱和暖簇拥着,便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事。
却倾正想着,思绪一早飞到旁处去了,余下的话也都不曾入耳。
锁秋则仍是自顾自说道着。
“可不是!齐氏家门显赫,人才辈出,贵妃身为长女,更是拥享头一份的宠眷,一送进宫,变成了陛下亲封的贵妃。”
“咱们娘娘又是个有福气的,才来宫中两年,便有了小皇子,只是……”
此时,尹却倾与贵妃同在殿中饮茶。
贵妃端坐在殿中的八仙椅上,双手捧一卷诗集。
也不知是否因着那通身的锦衣华袍,头上金钗十二,太过沉重。
她便总是如此,端的是仪态万方,却从来面无颜色,举止疏离,倒显得鄙薄而轻谩。
“姐姐,上回我是弄错了,才唤你月宁,前些时候锁秋姐姐教我,是越甯。”
却倾深深垂下头,并不敢看贵妃的神色。
其人一言不发,她又絮絮叨叨解释起来。
“我自小识得的字便不多,记性也不好,因此,因此……”
尹却倾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她一直试图想起贵妃的姓氏,可怎么也记不起。
她怕是又忘却了。
不知怎么的,从前忘性也大,倒还不似现今这样。
听五句进三句的,末了,却只记得一句。
锁秋也在一边,直替却倾着急,几欲出言提醒。
一早便说过多次的,宫里是绝不许直呼娘娘名姓的。
锁清正预备开口,贵妃自己却先发了话。
“你脸色不大对,近日都吃过些什么?”
齐越甯音色依旧如是山间冷冽的甘泉,但神色却与先时不同。
她眸光烁烁,似是盛了天上星子研磨出的细粉。
锁清最先会意,忙说道:“姑娘,还请移步。”
尹却倾便与贵妃相对而席,才一坐下,清雅的花气便丝丝缕缕沁入鼻间。
原来面容姣好之人,其身上也是香气馥郁。
却倾又多习得一则道理。
齐越甯一手搭在却倾脉搏,另一手伸二指点在却倾前额。
她指尖溢出至纯的洁白法力,也不知是怎样的术法,顷刻间便使却倾觉着身心舒畅。
是时,一名小宫女忽然闯入殿中。
“娘娘,大人派人传来了好几则信函,说是急着要娘娘一一看过呢!”
齐越甯注意着诊治却倾,双眼紧闭,眉间微颦,一言不发。
“娘娘!”
那小宫女满面梨花泪,头上红肿着,还带了些血。
锁清也不出一言。
她知道齐越甯最不喜人叨扰她。
尤其是眼下这种时候。
约莫是一刻钟过去。
齐越甯才终于将手收回袖间。
“谁差你来的?”
齐越甯冷冷开口,倒十足似了个贵妃的样子。
“回娘娘,大人已差了好几拨人进宫了,说是有事要告知娘娘……”
锁清怒斥道:“谁派你来的,便回哪儿去!真当是还有你在此费口舌的份儿!”
“娘娘,大人说了……”
那小宫女还要分辩些什么。
锁清发狠了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把她打发了,从此绝不许再出现在净清殿!”
却倾见状,连是后背也浅浅发了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