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无情 (1)
身上,求我不要责骂你。”
易止怜面上霞云密布,好半天不敢开口。
“我明白,十二娘子求到你头上,你虽知道不妥,却碍于情面,亦是想讨好琅琊王氏,才横下心替她递了书信。如今世风开化,有情之人互通书信,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更何况你只是跑了回腿,便是落入有心人眼,传扬出去也对名声无碍。此事并不怪你,你且放心。”
易止怜不可置信一般瞪圆了眼,抬袖胡乱擦拭一番脸上泪痕,终于破涕为笑。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易观澜脸色,见察觉不出异样,这才壮起胆子问:“多谢阿兄,我以后一定会慎重行事的。那桓六郎……”
易观澜疲惫地捏了下额角,闭了眼,冷冷道:“桓川有胆子折辱你,我怎会轻易放过他。他这回在人前大失颜面,料想得有好一段时日无脸出门。我最后全身而退,你不必挂心。眼看回宫还有一段路,我且歇息一下,快到了你再喊我。”
易止怜更是感激,见阿兄困倦,也不敢出声,连忙点头应了。
忽然又小声道:“阿兄,还有一事,方才王家又送了两个婢子来,说是叫忆霜和溶月,我实在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了,眼下她们正跟在车外呢,我们也要把她们带着一起进宫吗?”
易观澜睁开眼,思索了下,问她:“你想要她们吗?”
易止怜嗯了声,有些无措地解释说:“会不会给阿兄添麻烦?主要是忆霜,先前便在家中服侍过我,她人很伶俐,做事相当认真,我很喜欢她。王家想来也是怕我们在宫中不适应,所以才会派她来。”
易观澜一顿,抬手掀开窗帘一角,见果然有个熟脸,乃是先前那个在易家给了黄门一个软钉子,更得他们高看的婢子,不免会心一笑,放下帘道:“既如此,便一起带着吧。你喜欢忆霜,就让她跟着你。”
易止怜自是欢天喜地应了,更觉出阿兄的体贴来。激动之极,竟控制不住伸手,想拥抱他一下。
易观澜不防她突有此举,身形一僵,见她手已至胸前,竟是猛地往后一退,因用力过度,后背嘭得一声撞上了车板。
这下撞的极重,连带着整个车厢都摇晃了下,引来外头几声惊呼,便听到萱草急急问:“郎君如何了?”
易观澜顶着易止怜惊慌失措的眼神,淡声道:“无碍,不过是方才有只虫蝇闯了进来,我便动手拍死了它。”
萱草似是犹豫一刹,方才应了声。外头复归于寂静,易止怜吓得不轻,一双手竟是忘了收回去,呆呆的伸在空中。
懊恼自己反应过度,易观澜只好对她安抚式地笑了下,解释说:“我天生不喜人近身,方才实在是无心之举,绝非嫌恶你,望妹体谅。”
易止怜也未多想,想起阿兄确实生性冷僻,从不喜人贴身伺候,往前也并未见他与谁亲近,想来有人天生便是如此,非人力所能改,便笑道:“阿兄放心,我记下了,以后再不会如此的。”
*
稠夜如墨,点点星光微弱不可见,似是将要被这无边黑暗吞噬。
上林苑白日是一派呦呦鹿鸣,萧萧猿啼的热闹之音,而一旦暮夜将至,狮豹醒觉,虎兕出柙,便又是另一幅骇人景象了。
嘶吼彻霄,腥气冲天,一众瘦骨嶙峋的兽奴,却如同浑然不觉般围在火堆旁,正狼吞虎咽着这来之不易的,今日的第一顿饭。
上林苑令奸猾,苦于公务不多,无甚油水可捞,便穷尽办法敛财。
禽兽乃宫中贵人豢养,若喂料降质,一个饲养不周,教其轻易死了,引来上峰问责,反添麻烦。可若换成克扣兽奴口料,自是无人过问。于是便定下规矩,打着令豹奴勤练不怠的借口,命人一日只给一顿饭。若是有人赢了兽斗,猪糠一样的饭食里,才能见到荤腥。
今日豹奴阿令打赢了豹。一众人素了多日,眼睛都快泛出绿光来,如今终于看见碗里多了两三块肥肉,喜不自禁,当即风卷残云,直吃得喉头哽咽,险些梗死过去。
可阿令却与往日很不一样,他虽吃相不凶急,但若能吃上肉,也是相当高兴的。如今却搁了碗,饭菜也是一口未动,只支腿独坐在一旁,伸手平摊,望着手心出神。
一众人饭毕,见他还在发呆,倒有些稀奇了。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因他斗兽一贯取胜,可以说承载了一众兽奴尝到肉味的全部希望,平日里很有一些威信。便是有不服的,与他打上一架后也变得服服帖帖。
原因无他,大家实在很畏惧他。他这人出手相当狠戾,招招见血,式式封喉,全然不把性命当回事,就连无知猛兽,轻易都不敢招惹他。
他也很少与人交流,就连他的名字,也是他们自只言片语里推测出来的,只知道单名一个“令”字,他们也不晓得到底是哪个令,于是都唤他阿令。至于姓嘛,自是没有的,为奴而贱,怎配有姓?
他的来历,没有一个人清楚,只知道是被人卖了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