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真可怜,为身后事担忧。
我将玻璃碎片扔得远远,倒头瘫在床上。
不能去死。
活着是最自然的状态。对于存在本身,你我并未加功,在我们意识到自己活着的时候,已经活着了。自杀才需要作为,作为需要能量,人体不是一个自足的系统,能量自外界获得。
等着端粒一点一点缩短,这才是生命应有的进程。
过去已成定局。
除非我姑姑阿姨是校长以上级官员,用暗箱把我装运进去;自然不可能,我家正经几代贫农。
做隐蔽族?父母会砸开房门,把我打包扔进绿皮垃圾桶;届时天为被盖,地为床榻,衣衫褴褛在垃圾桶翻捡食物时遇旧相识,更丢脸。
做尼姑?这年头没有断绝父母子女关系的途径,所以父母家人铁定不会放过我,掀了尼姑庵顶棚都有可能,我到时更糗。
只能向前看。
前路有什么?
不晓得。
后不得,原地踏步痛苦,只能朝前。
总归要看看到底会有多惨。
好没有志气,哭至死去活来,仍旧要向前看。
穿衣镜中的自己,蓬头垢面,脸色蜡黄,眼圈黑且肿。
我长吸几口气,关住柜门,自己消失。
我转去学校,写好毕业论文,忙完答辩,其间跟同学打了一个月保皇,我看起来已经痊愈,我也以为我好了,好到毕业第三天直接去单位递纸质简历。
此前,我在学校呆了数十年,并无面试经验,我已做面试十数场仍被刷掉的准备。
但极奇怪,面试第一家即被告知,“明天来上班。”
出得门来,只想笑。
我做了什么?
菜鸟装,应聘前未行任何形式的演练,就这么找到专业对口工作?
想来,为了研究生考试,每日起早贪黑,终免不了被刷的结局。而每日起早贪黑的理由,自己晓得是想再学习学习;可在别人看来,不过是,考不上你就要磨破了鞋子找工作。
我苦笑,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想要的得不到,最不想要、最不想要的,这么容易就有了。
原先只是觉得自己惨,现在发现是悲。
老天爷覆手为雨将我淋得要死,反手又作正月晴天,看,给你太阳了哦。寒风刺骨亦相伴。
——总是失望,但在临近绝望时又拽回一点。
到家,母亲问,“怎么样?”
“倒是有一家要我明天去上班……”
不待我说完,母亲便招呼父亲,“阿方找到工作!”
我拉住母亲还要再说,父亲已从卧室走出来,“鱼没有白买。”
我在父母脸上看到久违的笑容,笑了笑,没再说话。
父亲买的两条鱼,只吃了一条。另一条鱼,放在红色的高腰圆桶里。
没有食物,没有自由,还不如死了算了。
没想到它竟在里面游。
母亲说开了活水。
父母都是善良的人,不会教它活得难受,如果它这样活下去,也不错。
可第二日早间,发现它自桶中越至地面,一动不动,但好在鱼肚未泛白。
我大惊,又不敢碰,大声唤父母。
父亲将它送回桶中,我看它重新扑腾,才上班去。
到公司门口,才八点钟,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
人事拿来劳动合同:日工作八个小时,月薪三千元,试用期六个月,试用期提前三日、试用期满提前三十日书面解除合同。
签字后,即投身工作。
我尚不能熟练使用办公软件;
实务与理论差异巨大;
被交代事务时,人家只说一句;
我什么也不会;
我时时处处怕出错以致需要开生承担不利后果;
做事时,我有很多不明白;
我不敢多问,人人都埋首在工作中,问了怕麻烦人家,问得过细甚至被认为是傻子;
我不爱、不会这一份工作,却要来做;
我想要读研究生,却偏考不上,连我要去坐的公交车,要么我出去时正望见它驶离,要么等总半个钟不见,心口疼痛难忍,嗓子干渴,眼泪有奔涌之势,我学小说中人物45度角望天空,就这样错过了走十五分钟可到公司的36路公交车。
浑身酸软,路边的广告牌都在硬撑,随时倒坍,整个人没着没落。
被安排去中国邮政储蓄缴费,又不知怎地过了号,知这一消息后,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来,银行里的保安大爷转了一圈,悄悄塞了一张号给我,“姑娘,别哭了别哭了,这个号是刚才有人不要的,你直接拿着这个号吧,小事,别哭别哭。”
我鞠着躬双手接过号纸,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