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
他从小便认识玉成,那时候玉成被人人称道,一直自持身份、一派雍容,还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这么大脾气。
他也没没想到,他这样低声下气地道歉未起一点作用。
那人早已走近了他的身边,此时猛地踹了他膝盖一脚,他受不住这痛,惊呼一声然后直挺挺地跪在路边青瓦石之上,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地上。
他从未听过玉成的声音这样冰冷:“文国公一生清誉,总不能毁在了你的手上,国公府无人管你,可外面不是。给我好好跪着,两个时辰后再起来。藏锋!”
“是!”
“将这些个小厮都绑着送去衙门,当街纵马伤人,实在目无法纪。”
“是!”
几声吩咐完,玉成又重新上了马车,再也没有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他从地上撑起了上半身,犹豫着是否要起身,旁边却突然来了个黑衣影卫,静静盯着他,那眼神实在有点像玉成。
他浑身一个激灵,便跪在了原地。
马车从他身边悠悠走过,他忍不住抬起头瞄了几眼,然后便在两片帘子之中,看到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闪而过。
玉成和景荣刚到家,午饭尚未摆上,门口就有侍卫通报文国公特来为孙请罪。
“水洲的消息传得可真快啊。”景荣咂舌。
“那是,”玉成让人将文国公引入书房,然后对着景荣温声说,“景景先去吃饭,都快过了午时了。”
“我等你一起。”
“不必,我不一定到什么时候,别饿坏了肚子。”
“好吧。”
景荣知晓他有事,也没太缠着他,提着裙摆很快便走了。
可是景荣走后,他也没有直接去书房,而且去见了另外一人。
半个时辰后,书房。
文国公见到玉成推门而入,立刻按着把手起身。
玉成大步向前,扶着他坐下:“国公快请坐,今日我突然有事,耽误了片刻,还请国公恕罪。”
文国公已经年近古稀、白发鹤眉,曾与祖父并肩作战多年。如今祖父早已仙逝多年,文国公却仍精神抖擞、斗志昂扬,若不是子孙缘分不佳,白家未必会居于玉府之下。
说起正事来,文国公同样头脑清楚。
他沉沉开口:“我那不孝孙,今日的行径实在过分,所幸未伤到公子。公子的处罚适宜,如今人还在长街跪着,等到他回了府,我必定不会轻纵了他!也请公子放心,今日一事,定会在朝野之中议论纷纷,但我国公府,绝无对此罚不服之心。”
这人来,果然跟他料想的不错。
请罪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向他表明,文家对此并无任何不满,文家永远是世家大族中最支持玉府的一方势力。
毕竟这早朝,刚有何颂林那样不长眼的新官,字字句句剑指玉家。
然后平时甚少出现在人前的他,就在长街当众罚了文家子孙,还是在烈日下长跪这样极其辱人的手段。
确实也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丝联想。
玉成从容坐下,为那白发老人添上一些热水,才缓缓开口:“国公勿急。今日我也未曾想会遇到其行,他身体比幼时好了不少,行为处事却不如从前谨慎了。世家大族,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玉成心里明白,国公府仅此一脉,平日里必定多有宠爱,但是文家,是天下人的文家,于公于私,我今日都不能轻易纵容了他。总得让他知道,这世上从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能让他再这么得意妄为下去了。”
他这句句,都说得既直接又恳切,也都说到了文国公心坎上。
老人忍不住叹出了一口长气,皎慧的眼神里多了些哀愁:“若我那长子仍在,也不至于就留下这祸害一脉。”
玉成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国公想起这样的伤心事。”
文国公摆了摆那苍老的手:“与你无关,与你无关。我平日里,也总想起他。几十年光阴如水而过,我其实早该归隐田园了,却仍在水洲拘着,到底是因为我这白家,后继无人啊!”
“那也是国公神勇,我看见国公,总会想起祖父。”玉成静静道。
听到这话,文国公竟然豪迈大笑起来:“哈哈,巧了,我看见公子,也总是想起器儒兄。他总是比我好运。”
国公侧过了头,专心看向了他,一双眼睛更清明了点:“连孙子,都比我孙子要强上无数倍。”
玉成笑而不语。
文国公又笑笑说:“不过,公子跟儒兄也有不同。公子总是将一切放入心中,器儒兄则一般口无遮拦很多,对我们可算得上知无不言。”
这话里的意味,玉成怎么可能不懂。
“国公快言快语,那我自然也要如实说了。其行和我一同长大,我知晓他性情本不坏,只不过缠绵病榻多年,有些脾气而已。其行,未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