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刀万剐不足惜

其实汀云汀竹二人说的话、做的事，棠昭什么都没能感知到，她目光怔怔地追随着那人，喃喃出声：“阿绝？”，而身体比思维运转得更快，她脚尖一转，目无旁人地沿着地砖上还有余温的血痕急速来到“骷髅架”身侧，而后缓缓蹲下。

她伸出手想去碰触，可悬在空中的手颤了又颤，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以求平复内心，却只闻到来自他身上满满的血腥气。

她睁开眼，轻轻撩起他蓬乱且遮住面容的头发，朝思暮想已久的脸庞赫然出现在眼前。

狼狈不堪而又无所遁形。

她绝望痛苦想要喊叫，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意识天旋地转，棠昭脱力跌坐在地，她茫然地伸出两指放在他鼻下，只为确定他是否还尚在人间。

良久，

一股温热气息撒在棠昭指间，微暖，从指侧一路传送至她全身，他活，她便也似活了过来般。

躺在血泊之中的钟离绝忍着极度苦痛依然睁不眼，他微微张口，却声音微弱。

那另一边，先前小侍官谄媚膝行，仰首凌悬：“凌公子，这下奴骨头太硬了，已经三天没给他进水米了，更是足足吊起来打了百鞭，他也未能松口答应伺候您，实在是难训极了。”

另一个小侍官接着话：“小的们还给他下了足量的夜欢香，他现在没有气力反抗，随公子怎么折腾都行，他还有一口气能留到明日。”

“罢了罢了，把他给爷了结了，丢去乱葬岗，还拖来作甚。”

凌悬正沉醉于良辰身上芳香，那里还顾得上这败坏兴致的东西，若换做平时，他也是喜欢凌虐这些个模样好的下奴，可现在美人在怀，他埋首在良辰颈侧狂嗅，猛然被打断，哪里高兴得起来，此刻他现下心中火气腾飞。

怒斥：“滚滚滚，把他拖下去。”加之看见先前小白脸去而复返，似乎还对这个下奴有兴趣的样子，实在败坏兴致，吼着：“还有你，还不都给爷滚出去。”

他都解开腰带已蓄势待发，一个接一个地往里闯，怎么的，当他这侯府公子的名号不好使了？

一道清脆而又冷寒无比的声音回荡在房中：“汀竹，割舌！”

亮影一闪，利剑刺入凌悬口中翻搅。

那力度之狠丝毫不留情面，一截混合着口水与鲜血的舌子不过咋眼间便脱离口腔。

突如其来的疼痛直冲入脑，凌悬身体本能倒地蜷缩，颤栗如筛抖。双手捧在嘴边，哀嚎不止，在地上抽搐着翻滚，血水不停从口中溢出，也有部分经过喉头滑入胃中，犹如火烧，带起阵阵干呕，却又引得更多血水下肚。

汀竹扯下桌布，金盏琉璃噼里啪啦坠落一地，捏住凌悬下颌，迫使他张口，将桌布一角团成团塞进去，其余部分绕脑一圈打结，使其再无声响。

南都侯府公子就这样失了舌，女管事和良辰尖叫过后已被极度惊惧充满心头，瑟缩在屋角，两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响音，唯恐自己也落得此下场。

至于那两个小侍官裆部早已泅湿一片，于地俯伏，寒噤不止。

汀云眼睛睁大地看着小殿下诧异万分，可她什么也没来得及细想，收敛神情，肃着脸赶紧将屋门闭上，窗格打开。

现下，这一方天地只余下外面影影绰绰的谈笑声，还有窗格外时不时刮起的寒风呼啸声。

“是谁？”棠昭哪里还顾得上遮掩声色，眼泪一颗一颗砸湿钟离绝的衣衫，抖着声问，“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她拿出手帕不停地颤手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污渍。

“你怎么不还手呢？”棠昭实在想不明白，她心痛得连碰他都不敢，这可是她朝思暮想，寻了半年的梦中故人，再度重逢之时怎会落得如此惨。

无论怎么擦拭都阻挡不了血迹的不停渗出，她心颤了又颤，又见他衣难蔽体，正要将斗篷卸下替他遮盖。

钟离绝恍惚之间听得清脆女声，口口声声唤着他，为他着急，像是与自己熟识。

这个念头一出，他自己都有些好笑，他这样身份的下奴，和他多说几句话都是自贬身份，哪来的什么姑娘，他这是生前未作恶，得天眷顾进天宫了吗？是仙子在与他说话不成？

然后他便感受到一股温暖将他紧紧环绕其中，那力道之轻，动作之柔，让钟离绝恍惚，然而那个带着哭腔的仙子还在继续说着话：

“畜生，这些人都是畜生，还给你下这种下三滥的药，我要杀了他们，千刀万剐替你赔罪。”

“是凌悬吧，我刮了他。”

凌悬？他迷离的思绪骤然回笼，心下大骇，难道他没死，那仙子是？

究竟是哪位姑娘，无论是哪位姑娘都不该因一时的善念为他得罪侯府公子，凌悬此人好色成性、卑鄙不堪，定会折*辱姑娘的。

他背后痛楚一阵阵入骨钻心，痛到失声，每说一字都需深吸冷气，强咬牙关，强撑睁开眼，只见她正低头垂眸凝视着自己，泪一颗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