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易州?
天光渐隐,日与月同照南都,迟了许久的白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金殿楼阁皆被薄雪遮盖,卷走了时间剩余的丁点温度。
月上宫中的炭炉早已熄灭,只余燃尽的白灰一堆,冷气直往众人身上钻。此刻无人在意这些,各自都在思量寂空方才之言。
“大师。”建宁帝锐利的目光直看着寂空,沉声发怒,“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让昭昭改姓,这简直荒谬。哪有子女不随父姓,遑论一国帝姬不赋国姓,岂非让天下百姓议论纷纷。
“贫僧知道,还是这句话,帝姬应是去赴前人之约,不出数日便能醒转。”寂
空垂眸瞥向纱幔之后,转动手上佛串,不顾建宁帝越发黑沉的脸色,自顾自说了下去,“薛姓不合帝姬命格,当改。至于姓什么,上天早有示下。若是贫僧推测无误,应是棠字。”
棠字一出,殿内即刻沉寂下来,众人连呼吸都忘了。要知道仙鹤曾抖落的包袱中,有一柄泛着寒光的宝剑和一根通体黝黑的乌金鞭。剑柄、鞭柄上正刻着飘逸俊秀的棠昭二字。
宫人倒是知晓包袱,可内里东西只有在场四人知晓。至于寂空如何得知,除了有真本事外,众人都想不到别的途径。震惊至无人回应其话。
寂空也早已料到,继续转动佛串道:“不光如此,帝姬当迁出皇城,未及金钗,非大节大宴,少入皇城。”
“简直荒谬,朕的女儿不能住自个的家,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建宁帝气得热血上脑,抬脚踹翻身侧炭炉,“你说出这些个狗屁不通的话,你最好能说服朕,否则......”
面对天子之怒,寂空不仅不为所动还目光复杂地深深看他一眼,摇头:“贫僧今日走这一趟,说这些话,只因在下与小帝姬有缘;至于说服陛下......”
“并不在贫僧考虑之内。”
杨皇后说:“总不能凭大师寥寥数语便让我儿改姓,总要拿出个令人信服的证据来。”
“贫僧没有证据,但贫僧可以确定,帝姬改名棠昭,即可便能转醒,否则再过半月,便可向天下宣告帝姬离世。”
“放肆!”建宁帝双眉紧紧皱起来,难道当年那件事当真还有知情人?这个僧人实在古怪,否则他为何要强制棠昭改姓?
寂空没有理会建宁帝,反而是朝着杨皇后的方向,低头微微弯腰念出一句佛号,道:“天机不可泄露,言尽于此。”
杨皇后终究还是抱着最后尝试的态度,决定试上一试,若是无用,重新再将名字补上玉碟之上,或许会带来诸多麻烦,但好歹也是办法。
非宗族祭祀、事关国祚,轻易不启薛氏宗庙。
而在建宁三年,元月初三这样一个本该阖家团圆,亲人环绕的福日,在杨皇后强烈要求之下,薛氏宗庙的大门迎着簌簌白雪缓缓打开。
宗庙之内正中乃是薛氏世家几百年来当家之人的牌位,寒风吹进殿中每一处角落,将氛围压在零度之下。
香案之上静置着皇室玉牒,薄薄六页,后面皆为空白。启于圣乾帝薛雎,终于建宁帝嫡幼女薛昭。
自前朝嘉佑六年嘉佑帝忽而溘然长逝,诸子为夺皇权,皆圈地为政,征兵百万计,一时间狼烟四起,嘉佑王朝分崩离析,天下八分,史称八州动乱。
乱世之中枭雄渐现,数十年间兵权更迭之快令人瞠目。其中以后起之秀坤州薛氏最为亮眼,识人善用,麾下神兵猛将云集,寥寥数年发展之快,已取原州主林氏而代之。
世家大族之中,易州杨氏并无逐鹿天下之雄心,只偏安一隅,尽力护住治下百姓安稳,杨家兵将又以精湛骑术,勇猛刀法所向披靡。
无心栽树,树却巨冠已成。
嘉佑二十六年,坤州薛氏与易州杨氏两姓缔结,永结为好。
同年,薛杨两姓之子薛稷定降世。
嘉佑三十二年除夕年关,镇国公杨秉礼带兵驻扎营州边境数月行最后之战。
翌日,帝姬降世,战局平定,八州一统。
同年二月初二,定都南州南都城,定国号为黎朝。
帝后鹣鲽情深,恩爱非常,后宫形同虚设,建宁帝至今惟有一子一女,皇室玉牒无所新增。
而今,六页减至五页。
“此事,天上人间惟有在场五人知晓。”建宁帝说这话时,目光锐利地刺进笔挺站立在案边的寂空。
“贫僧以百世修行为誓,事关帝姬,消息绝不会从贫僧口中泄漏。”寂空面向建宁帝和杨皇后应道。
当薛昭从玉牒之上除名那一刻,寂空心中大定。总算不负故人所托,想来此乃两全之法。
走出宗庙,云消雪停,冬日柔和的日光拨开层层云障透了出来。
镇国公将前尘往事说尽,用放在一旁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点燃盏盏烛火,整个世界仿佛重新恢复到光明之中。
他说:“以上便是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你去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