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车内虽架着炭盆,却也不怎么暖和。
那孩子被叶梧放在了马车内的一个角落,像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的幼猫似的,哆哆嗦嗦地抖着。
裴卿辞担心她再受了寒加重病情,于是挪过去坐到她身侧,将自己手里的手炉塞到那孩子的怀里,接着又把身上的狐狸毛毯分了多半来裹在她身上。
期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冰疙瘩一般,裴卿辞蹙起了眉,将她的两只手拉到自己面前一看——两只手红肿不堪,甚至都已经生了好些疮。
裴卿辞便将她的一双手捂在自己怀里,过了约有一刻,那孩子才不再发抖,身子也逐渐回了温。
裴卿辞这才放心了些。
刚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孩子的体温上,裴卿辞这会儿才看到她的大半张脸都被自己披散着的头发遮住了,怕她这样觉得不舒服,裴卿辞便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将那些发丝从她脸上拨开来。
待到收回手时,他瞥了一眼那孩子,一下子怔住了。
竟然是个——
小姑娘。
裴卿辞突然一种生出几分慌乱感。
方才算来算去的,不曾想竟算漏了这件事。
他五岁那年母亲离世,受父亲冷落,宫中之人避他如瘟疫,六岁去了肃北,身边便只有一老奴照料饮食起居,他素日与女孩子接触甚少,对女孩子的各种生活习惯一概不知。这孩子年纪尚小,他虽能一时保她性命,但日后若要跟在他左右,如何教,如何养,都是他将来要面对的问题。
裴卿辞看着那因为畏冷而不自觉地靠着他胳膊的小姑娘,拿出帕子来替她擦了擦脸。
之后他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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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行车的众人眼前便出现了一列城墙。
只见那城墙以土而垒,外侧还镶有一层青石砖。墙上有垛口数处,马面多处,观敌楼数座,并四周皆有角楼一座。城墙之上,旌旗猎猎,守城士兵以旗为中心,每两人之间相隔一步地一字排开。且皆手握兵器,严阵以待。
叶梧本一人策马,在距裴卿辞所乘坐的那辆马车五步前开道,见此便勒马慢几步行至马车一侧,隔着帷裳禀告了裴卿辞一声,在得到裴卿辞的应允后,叶梧便打马上前先去进行一番查看。
待到再走进一些,便见城墙外有一外凸的缓弧型护城河,河上有一木质吊桥,将城外与城门相连。城门下方的券门洞上挂有一方牌匾,写着“永章”二字。
叶梧策马而返,正好裴卿辞的车驾也已行至离此地的不远处。
叶梧将情况说于裴卿辞后,裴卿辞从车内伸出一只手来,递给他一块令牌,让他拿去给此县中守将。
叶梧依言。
不久,城门便由数名守城士兵从城内缓缓拉开。
城中县令一边拿衣袖抹着额角不断的汗,一边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
在离车驾大约三步之处,那县令扶了扶自己脑袋上跑歪了的软脚幞头,而后站定,向下跪拜,道:“下官不知王爷今日来此,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我来此地也是临时决意,大人不必如此,起来罢。”
那县令叩首起身道:“王爷这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去小人那里,休息整顿几日,再进京去?”
“此事便不劳烦大人了,我自命人在城中寻一住处落脚便好。”
县令望着那马车微张着口,还想说些什么似的,但最终还是垂眉敛目,又朝着马车里端坐着的那人行了一礼,道:“是。”随后,便领着身后一众侍从退避两侧,为车驾让路,使其通行。
入了城,左右便依裴卿辞之令寻好了落脚之地,同时裴卿辞又差了人去请大夫,替方才叶梧救下的那孩子看病。
待到一行人彻底安顿好之后,城中的一位颇有名望的大夫也被请了来。
那大夫切脉观色后道,这孩子是长期食不果腹,且又受了风寒,发了热,但所幸暂无性命之忧,于是开了方子并仔细叮嘱后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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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原是德妃母家的老总管,后来又在裴卿辞身边跟了多年。当年永安皇帝下诏,要将裴卿辞送往肃北之时,宫中曾伺候过他与德妃的寺人宫女听闻此消息后,皆是能躲多远,就多远,唯恐他将自己也连带了去。
裴卿辞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也知自己此去前途迷茫,归京之日遥遥无期,不想连累了他们,让他们跟着自己受那与京中亲人的离别之苦,便对皇帝说他孤身一人前去便可。
离京那日,谢元已是白发苍苍,背着包袱,立在城门口,毅然决然地要跟着他去。
裴卿辞本顾念他年岁已高,随他这一路恐要吃尽苦头,再者肃北天气实在严寒,他担心谢元的身子受不住。
可谢元说什么都要跟着他走,见他态度坚决,谢元便跪倒在他跟前,涕泪泗流道:“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