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笔
,蛇信一吐、蛇尾一摆,这回是直接将那笔给塞进了叶琅风的袖口。光是强买强卖还不够,它身子一溜,试探着,也在袖口处游了一圈,继而又抬头望向叶琅风,像在问:我能进去吗?
叶琅风:……
这袖子毕竟不是专门拿来放东西的地方,放了这么支笔进去,笔头叫人痒,笔杆叫人冷;而她手里的银簪无家可归,惨遭鸠占鹊巢,凄凉。
她叹一口气,妥协地伸出左手:“你来这边吧。”
这游青也当真欢快地溜进了左边袖子,身子缠在叶琅风的小臂上,只从袖口处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瓜,是挺享受的样子。
送来笔的蛇尚且这般有灵性,那这笔……
叶琅风小心翼翼地将它从袖口中取出来,放在眼前端详。笔是毛笔,笔杆不平,似是玉质,其上有着云烟般的纹路,黑白交缠,分不清哪一色更多、哪一色更少,握在手中,也自有一种凹凸不平且坚硬的手感。笔头细毛白净胜雪,尖端处却稍稍沾了几分黑。
这是……墨?
不自觉地,叶琅风凑近一些,嗅了嗅。奇怪,笔头的味道确实有点儿墨香般的感觉,但又夹着两三分泥土般的气息。她忽地心念一动,垂眸,愣愣看向地面。
是了,先前从高处看,也不是没人从这黑色的地面上经过。他们或跑或走,都是稳稳前进、没搞什么轻功水上漂的样子。可游青突然窜出时,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眼前的黑色全不是实地的样子,更像水,更像……
叶琅风稍稍倾身,探手一摸,嗯,触感硬实,是正常的土地。然而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她提起毛笔,在地面上轻轻一蘸——
笔尖没入土地,四周又荡起涟漪般的波纹,笔落,笔出,原先纯白的细毛也成了浓浓的黑。明明是在地面中走了一遭,这笔却真跟蘸饱了墨一般,笔尖垂坠,隐隐还有墨色饱溢出来,凝成一滴将滴未滴的水珠。
叶琅风的手颤了一下,水珠便也脱离了笔尖,沉沉砸落在地。
“吧嗒”,小小的墨点落在草地上,却发出了一声十分清晰的轻响。只一眨眼,这丁点儿大的黑色便迅速扩散开来,仿佛是浓墨落在了质量极差的白纸上,呼啦啦一晕,就将好大一块地面都给染成了黑色。
甚至比黑墨染纸还要快上许多许多。
叶琅风:……
这是什么情况?这也是修士的世界里会发生的事吗?她试探着踩了踩脚下漆黑的地面,有些暖,有些热,硬邦邦的触感,显然已经不再是长着绒绒野草的土地了。小蛇像是高兴了起来,两眼发亮,又在叶琅风手腕上邀功般地蹭了蹭。
小蛇,游青,青色。
叶琅风有些恍惚地搓了搓笔尖,挺神奇的,笔端的黑色能瞬间将地面染了去,被叶琅风的肉体凡胎揉搓了几下,却轻易就褪了色,重新变回纯然的白。她再张开手掌一看,指尖洁净,连半点儿墨痕都没留。
转身,退后两步,蹲下身。叶琅风重又提起笔,在草地间一蘸即走。不知能不能算在意料之中:这回的笔毛又变了色,是青色。她再将这一笔淡青往不远处的浓黑中轻飘飘一甩——
漆黑的颜色飞快后退,青色疾步咬上,就这么在两色交界的地方狠狠多占了一块土地。
叶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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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道观之前。
有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很有节奏。两名少女蹲在院子之外,本是在隔着一面院墙、同院子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听到动静,却都齐齐抬起头,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
熟悉的青衣出现在视野中,曹子燕站起身来,挥一挥手:“琅风,你来……”
话语卡在喉间,她两眼瞪大,俨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呆呆看着对方。林淼淼跟着起身,也跟着愣在原地,她倒是没有说话,但那瞪圆的双眸、微微张开却吐不出半个字的双唇,已然透露出她的惊愕。
被人注视的叶琅风却面色不改。
她两掌合拢,手臂远远地支棱着,将什么东西端在掌中。是那只黑白的毛笔,笔杆挺长,末端便也从她的掌心中伸出一截。叶琅风的脚步轻缓,神情凝重,她端着这笔就如端着世上最暴烈的雷霆,带着绝对不能懈怠般的坚定,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