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
是鬼就胡吞海吃,叶琅风对此有些怀疑。
但,不论如何,这庙会也算是办起来了。旁的庙会大多有要祭的神、要庆的事,这小小村落里的却没有。它当真就像是条供人享受的小街,由着玄晨带着白姑娘,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这头。
日夜转换得很快,一忽儿就是黄昏。
这一日下来,玄晨都活得像是个介绍摊铺的向导。白姑娘看向什么,他就为她细说什么,要买什么也不必她掏钱——不过这村子里本来也没有钱币一说,大家都是以物易物。他陪着她逛了许久,直到不久之前,才终于停下步子,提了今天的第一个要求。
玄晨停在一个面人铺子前,金色的瞳子闪闪发光,蕴着浓浓的期待。摊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刚入村不久的男子,他的手艺很是不错,捏出来的面人都十分有神,只一眼,就能叫人看出它们是何动物、是神是鬼。摊面上的面人栩栩如生,摊子后的男人却瑟瑟发抖,不知是在害怕什么。
而玄晨像是浑然未觉,只道:“我们做一个这个吧?”
这么多天过去,白姑娘再见此人,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她短暂地愣怔一瞬,随即答应下来:“好。”
顿了顿,又问:“你想做成什么样子?”
其实这摊子上本就有许多各型各样的面人,都是男人早便摆好了的。但,想也知道,玄晨一副两眼灿灿、期待非常的样子,定然是想要现捏一个合心意的。果然他闻言一笑,更欢快了。
他倾身过去,对着哆哆嗦嗦的男人指指点点:“先捏一只蛇,唔,要青色的。蛇背上要有翅膀……哎呀,不对,不是这种胖胖的,是很大很薄的那种。”
一个“不对”,差点儿没吓得男人把面团蛇的脑袋给掐了去。还好他那双手足够灵巧,愣生生地避开了,没出大事。
玄晨继续指挥:“好,这个蛇……还可以吧。再往上面放两个小人吧,一个要黑衣服,一个要白……咳,紫衣服。就站在翅膀后头吧,这地方不错,一看就能站很稳。”
一直沉默围观的白姑娘却开口道:“不,还是要一黑一白吧。”
捏面人的男子愣住了,看看玄晨,又看看白姑娘。最后还是玄晨拍板,含笑道:“好,就要一黑一白。”
男人埋头苦捏去了,玄晨却稍稍侧首,看向白姑娘的眼神柔情似水——不是叶琅风不想找旁的形容,是事实如此。玄晨的金眼睛不再凌厉了,眸中的灿金像是融化了一般,柔软了、湿润了,变成满溢的蜜。
面人很快就好,玄晨接过来,将它珍重地拿在手里。他的声音也很柔软,对白姑娘道:“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
白姑娘点点头。
他们离开了村子,往山后去。黑山还是那副了无生机的模样,吵吵闹闹的长街早被抛在身后,四下一片寂然。叶琅风跟着他们,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没有窸窣声,也没有人在窃窃私语,村子里的蛇和鬼似乎都没跟过来。
玄晨也很快把白姑娘领入了道观。
这个观吧……嗯,此前已经描述过很多次了,这里便不多说了。白姑娘一向淡然,陡然见了这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由得露出一丝讶异。可在前头领路的玄晨看起来是那么兴致勃勃、欢欣鼓舞,她动了动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于是玄晨站定在大殿门外,金色的瞳眸映出白姑娘的模样。他的视线无比专注,声音也无比坚定:“我有个秘密,想要先告诉你。”
他将面人递给白姑娘,脸上挂起笑容,嘴角却在微不可查地抽搐着,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帮忙……拿一下?”
白姑娘无有不应。
她接过来,刚拿住没一瞬,玄晨的手指便紧紧跟了过来。那略显苍白的指尖在面人上轻轻一点,没有任何光影或声响,背着两个人的小蛇就忽地一沉,从棍子上脱落下来。
两个人的反应都很快,接“面人”的手碰在一处,各接了一半,也算是稳稳托住了。叶琅风看得清楚:被玄晨的指尖轻轻点过,这东西就已经不再是面人了,它俨然变了种材质,由面转木,成了……她在道观中见到过的木雕。
甚至连那用来串棍子的小孔,都在不知不觉间被补上了。
这是肉眼可见的变化。白姑娘亲身感触过,显然也发觉了不对。可玄晨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倒出好大一堆话语。
“我……我其实不是人,你也看到了。我知道这有点吓人,不过你先别怕。我们一族都很,呃,能活很长,不知道你想不想也活得久一点……”
语无伦次的,玄晨自己都受不了了。
他猛一俯身,不说话,直接付诸行动。电光火石之间,他那与常人无异的唇瓣间忽地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牙尖飞快地往白姑娘指尖一叨,叨出两个米粒儿大小的口子。血珠冒出来,又被玄晨飞速一舔,吃进了嘴里。
他抬起头,唇边还带着一小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