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飞行（下）

原话是——“那小子，一看就知道整天吃快餐和垃圾食品，这种时候就让胃部休息一下吧。”

鸠山空操纵着透明鱼线将魔沼虾大卸八块、边认同地点点头。

*

夜色降临，浓雾之下重重霓虹恍若梦境。拔地隆起的楼宇大厦接肩相伫、组成漆黑的庞然巨物，行在街道上仰面眺望，便仿佛只身踏入无底鸿沟，朦胧而密集的暖黄窗口如同阿耳戈斯的百目、冰冷审视着往来交错的蝼蚁与钢铁火柴盒，无人不沾其目光又无人立其眼中。

大雾弥漫的街道上，脑袋以下被高领制服款式黑衣裹得密不透风的异界人形似一道道鬼魅幻影，间杂行过的人类却谈笑风生、衣着鲜明而现代，身形庞大怪异而面容扭曲的生物机体与绘着广告语的货车并行，偶尔自浓雾中蹿出几辆外卖电驴，惹得路边维持秩序的EU机动警察挥舞亮红的警示灯。

外面世界的人刚来到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漫步街道便疑心自己精神错乱是常有的事情。而一旦习惯了这副混乱的街景，也不难从车辆嗡鸣、人语密密的夜晚品出平静与和谐。没有子弹倾泻与爆炸火光侵扰的夜幕，连魁梧幽暗的百目巨人也变得优雅起来，此时此刻挺着圆饱的肚皮、放空大脑，沿着街灯昏黄的路边散步便相当幸福。

从负面情绪中提纯咒力用于应对敌人、身体也需要经过咒力的强化以加快战斗的节奏，因此每次祓除特级咒灵的任务都会消耗大量的咒力与体力，大食量对于咒术师而言很正常，他们哪怕只完成辅助监督传递来的任务、赚到的薪水也足够在吃饱喝足之余享受奢侈品牌——鸠山空这种极端情况当然不包括在内、也导致一顿饭的恩情在此处被过度放大了些。

每当在别人付钱的餐桌上吃到心仪的食物，鸠山空总会想起禅院家教过她体术的那位「天与咒缚」的话：[少吃点，下次对方还会请客。你要是一次吃那么多就把别人给吓跑了，吃完这顿没下顿。]

故而十几分钟前在DIANNES DINER，轻松干掉三份魔沼虾汉堡的她被薇薇安小姐讶异的表情唤回理智，方及时停手、没有绝断后路。

等明天领完今天任务的工资，再去吃一顿魔沼虾汉堡吧！

计划着美好生活的鸠山空突然间将莱昂纳多·沃奇的“生病”与自己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傍晚时候少年空腹且虚弱的模样，其躺在十几平米房间里的简陋单人床上、两侧脸颊凹陷出深深的阴影，向来丢进脑内杂物间的“负罪感”便攀着门缝散发出屡屡怨念，叫她在经过一处抢劫犯挚爱的窄巷口时停住脚步。

薇薇安小姐说，这种状态最好吃清淡的食物。但什么叫作“清淡的食物”？

体型相对多数西方人种与异界人纤瘦矮小的东亚少女往年久失修的路灯下一站、霎时被黑暗吞没。

察觉有陌生人跟在自己身后的威廉·麦克白有意加快脚步、身后的人也紧跟着提高步伐频率，一个、两个……少年凭借脚步声判断跟踪他的人至少有三名、都是成年男性或者异界人。对方隔着雾气也能够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这样的距离向公路边维持秩序的EU机动警察求助恐怕也没有什么效果，而熟练掌握这套行为模式的跟踪者多半是抢劫老手、甩掉的难度更大，没有彻底甩掉，要么钱包被抢走、要么钱包被抢走再加一顿挨揍，最糟糕的情况是被对方摸清了住址、以后守株待兔或者发展到入室抢劫就麻烦了。

虽然并非完全没有自保能力，但那种力量他并不希望轻易使用，如果能够借着地形摆脱对方的掌控就好了。他已经挑行人比较多的地方走，没想到还是会遇到这种事情，果然在这座城市里还是应该尽量避免晚上出门。

前方便是一盏罢工的路灯与巷口延伸出的大片阴影交汇处，少年瞅准时机小跑起来。巷子里面的路他是熟悉的、弯弯绕绕的分支窄道很适合用来甩掉追踪者，而宁静的今夜以及这片方便隐藏身形的黑暗就像心情恶劣的上帝随意挑了个倒霉蛋施加的陷阱，任谁能想到路灯底下竟然有人站着发呆呢？

威廉·麦克白的计划执行刚开始第一步便被迫停止。少年朝着阴影中意料之外的障碍物径直撞了上去、然后因反冲力仰面坐倒在地。捂着撞痛的下巴、威廉抬头看向路灯底下的矮个子。也就稍稍看清楚对方是名跟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女，渗出生理性泪水的蓝眼睛便被身后靠近的三桩身形遮上影子，“哟，怎么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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