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朋友

也就跟硝子互称过“朋友”了。

“名字吗？我的你早知道了吧？在睡梦中暂时忘记算是情有可原，至于一个漫游梦境的扮演角色，”少年傲慢地笑道，“我没必要知道。”

尽管自我视之并非多么崇高强大，但被人堂而皇之地讲“你不配被我知道名字”、而其自说自话地称呼着别人“朋友”却表示不屑于交换姓名，任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升起怒火吧？更何况，鸠山空自认并不属于“好脾气”的那一类，恰恰相反、她那为数不多的美好品德极其容易被消磨殆尽。

挑衅一份未知的强大力量固然不是明智之举，但她也并非明智之人。比起冷静克制，她更倾向及时行乐、有言必吐，“如果我是梦境里的一个角色，那么同在梦境中的你就是路边的一株青草、树上的一枚果实或者行脚商取暖的篝火——无关紧要却自以为重要无比。”

少年似感不悦、嘴唇的弧度放平，高级红宝石般的瞳仁仿佛有锐利的火焰跳跃。鸠山空将一发变换了形态的咒力捏在掌中。如果对方有什么动作，她打算不数“三、二、一”直接亮出招式。她无法改变咒力的形态太久、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需要保持咒力的尖锐多长时间，只要简单地从指尖弹发出去，击穿几面墙壁的程度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赤瞳的少年与黑发的少女在光影的分割线上默然对峙。前者的目光愈发冰冷，而温度险将坠过零刻度下时，忽重重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像位须发尽白的老者对刚踏上人生旅途的冒失后辈感慨不成器，他用只有自己听见的音量嘀咕道：“罢了。借了小鬼的身体，我也变幼稚了吗？”凝滞的空气重散漫地流动起来，少年换了个松松垮垮的站姿，白皙的脸庞被白炽灯光划作光暗两面，“我的「大崩塌」，要来看吗？到时候你最好已经清醒了，不然别怪我破坏你的美梦。我的宽容只到此为止喔。”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年不在意地转身，彻底被黑暗浸没前抬起左手朝她软绵绵地挥了挥。浅青色裤脚消失于阴影，少年的气息随之消失于窄巷。

若变换形态的咒力存在实体，恐怕已经被她捏出汗了。鸠山空盯住其消失的方向片刻、掌心的咒力自然消散，故作镇定地理了理没有乱的刘海，把手中的钱包随意一抛、转身走出巷子。

谈及“清淡的食物”，她便想起禅院家和加茂家的日式料理：拌凉菜、炖菜、生鱼片、厚烧玉子、煮甜豆等等。一开始从食纸充饥的状态进入到能够吃上真正给人类准备的饭菜、足够的分量填满胃袋后，躺在缝隙生出绿苔的缘侧上也无所谓食物是否合味蕾的心意，而到后来有条件挑三拣四，她便再没有考虑过走进任何一家传统日式料理店——她认为太多是徒有其表的，布置返古而考究的料亭格调雅致、出自名匠的嵌金漆器精美昂贵，并不适合她这种一味冲着满足口腹欲望走进餐馆的人。

御三家的大人物们会在宴席结束后，盘腿对坐于榻榻米上、借灯光暖黄而门扉紧闭的包厢空间品茶聊话。介于宽敞与狭窄间的四方面积一目了然、低调隐秘又档次足够的料亭筛掉闲杂喧嚣之人，故而令其可以沉心谈些密事。除此之外，内容也不妨是御三家中其外某一二家的传闻、对某位同僚的不满、亲戚友人的婚姻聚会安排，或许亦会出现但凡中年男性凑到一块儿都会忍不住扯上两句的国际形势问题。

想远了。鸠山空把发散出去的思维一口气吸回脑袋。

她想好给雷欧捎回什么“清淡的晚餐”了！

*

“诶——”黑发覆面的少女单手扳住公寓门、半身探进房间，“雷欧你已经有食物了。”

盘腿坐在床前地板上、抬着一块匹萨看电视的雷欧大叫道：“空小姐！下次麻烦你敲过门就老实在外面等着、我很快会去给你开门的！不要擅自用丝线撬锁进来啊！”

“放心吧，我的耳朵很灵敏的。如果雷欧你在房间里换衣服或者在进行什么不方便让人知道的事情，我会知趣地乖乖等着喔。”对方不以为意地走进屋里、关门。

“不是、我会做什么‘不方便让人知道的事情’啊！为什么你一副好像很了解什么的样子！”雷欧咆哮完突然想起，重点也不是这个！

鸠山空从身后提出几兜便利袋，热食升腾的水蒸汽充满便利袋的内部、使其变作雾蒙蒙的白，“薇薇安小姐建议你吃些清淡的东西。”

雷欧愣了下，“这些是什么？”

把食物放在匹萨旁边、打开快餐盒，热量与未曾品嗅过的熟食香气喷涌而出、魅惑十足地轻柔抚上眯眯眼少年的脸庞，敏锐地捕捉到吞咽口水的声音，鸠山空在侧面得意地翘起嘴角，“怎么样？干蒸烧麦、水晶虾饺、蒸牛肉丸、皮蛋瘦肉粥……还有马蹄糕，够吃吗？”

“哇！”与其问够不够吃饱、不如说他们两个人能不能把这些全部吃完？雷欧发出惊叹，“是中餐么，空小姐怎么买这么多？”

少女状似困惑地挠挠脑袋，“多吗？这些全部吃掉也就五分饱吧？”

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