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死马,生死无常
可苍祝不承认这是祝贺,还说, “哼,反正还得看你的礼。”
梧桐之贺,苍祝不言明,但其用心,细细体会便觉。大将军府承一方朝阳,助梧桐茂盛。引凤凰归来,从此琴瑟和鸣。这是是与新人最好的祝福了。
就是萧青这当姑父的礼,还没有着落。
“不知到底该送皇子皇女什么礼。”萧青闲暇时就在想,此刻也在碎碎念。
苍婧听之,掩着笑,不露什么声色。
程襄奇怪,就问, “师傅不会送礼吗?”
萧青一弹他肉嘟嘟的下巴,满眼都渗出了喜爱,“还没想好。”
程襄没有反应过来,心思只在礼物上,“萧夫人生小娃娃,送些小娃娃用得着不就好了?”
“这么简单就好了。”
“有这么难吗,”程襄说罢,他才发现萧青老弹着他的下巴,他的小手一抓萧青的手,程襄一掌也不过握住了萧青一指,但仍然目光坚定,“师傅,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能老逗我。”
程襄还是要着脸面,光是这点,苍婧觉得他和苍祝真像。不过萧青好像从来是他们这类人的克星。
萧青一手挠了挠程襄的肚子,程襄就像圆滚滚的小猫翻了个身。就在苍婧身边,这两人闹腾得无比欢快。
苍婧坐在一起看他们闹,虽是吵闹,但她觉欢喜。
他们又突然窃窃私语,不知幼稚的他们在说什么?
忽而她的胳膊就被程襄拉住。苍婧被他拉下,随着他们一起躺在树下。
梧桐枝叶繁茂,阳光只能从一点点缝隙里透出。
这大树真的很高,让人一下觉得自己渺小。一棵树苗长成参天大树,只要根不死,还会历经百年千年,一直繁盛下去。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也许这棵树能见证很久。
苍婧闭上眼,一片叶被风吹下,落在了她的眉睫。不待她拂去,这片叶就被拿走,睁开眼就是程襄。
“母亲,以后你和师傅会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吗。”程襄眨着眼睛,他的眼睛雪亮雪亮的。
童言无忌,却又戳了一下旧痕。苍婧愣愣间,萧青的胳膊便入了她的后颈,让她枕着。程襄被他们挤在了中间,一时觉得这地方还真小。
萧青侧着身,拥着他们母子二人,“襄儿,你是你母亲这一生唯一的孩子,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孩子。”
苍婧枕着萧青的臂,静静看着他。
萧青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如既往地温柔。这本是一些苍婧没能与程襄说明的事,萧青就把这些担下了。
可是程襄不是很明白,他挠了挠脑袋,“是不是师傅知道生孩子太痛了,所以不想母亲生了。”
苍婧摸着程襄的脸,难免黯然伤神。是她没有办法再有孩子了。
“你这是瞎问,你师傅又不是女子,他怎会知道生孩子是怎么样的痛。”
萧青又拥紧了些他们,“我虽然不知道有多痛,但一定很痛。”
程襄板着脸,“当然痛了,母亲因为生我太痛了,好多年不想见我。”
苍婧一瞬就抱紧了程襄,她的心抽得痛了,“不是因为生你太疼不想见你,是母亲还没有准备好,”苍婧的泪湿了眼,“襄儿,母亲对你不起。”
很多年里,苍婧亏欠了程襄。有些事再弥补,但缺失了就是缺失了。
很久以后,她怀里的孩子道, “没关系,生我没有准备好。可是嫁给师傅,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呀。”
“所以你急着要弟弟妹妹吗?”苍婧问。
“陆副将说,以后师傅变父亲,我要改口了。但我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不早就是父亲了。我就是担心,没有弟弟妹妹的话,我若死得早,你们怎么办。”
一个不过六岁的孩子,论起了生死,苍婧的泪更多了。她本是接受了她的夫君将生死无常,她的儿子也将如是。但没有来得那么快吧。
生死一事,一旦谈及,总是凭添忧伤。萧青的眼中添了深光,他拍了拍程襄的脑袋,“你才六岁,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知道人会死,而且每个人都会死。”程襄道。
苍婧真恨不能把程襄抱得再紧些,“那劳烦你活久些,可以吗。”
“嗯?”程襄透着缝隙向萧青求助,“那我要怎么活久些。”
“你就多担待些,遇事知道要活命好不好。”此话既萧青是对程襄说,亦是对自己说的。
虽然从未提及,一直沉浸在幸福和憧憬里。但现实也总是清晰了然。是他们没有去多想那即将到来的战事,人人都知残酷之地没有一刻是侥幸。
生死是无常,又是常事。只因牵念,将军府的人都对死有了不舍。
而大平的皇城也正为“生”而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