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再也打不动仗了
春日盛时,东宫太子立。
幽暗的宫殿里,落子声一下又一下。
“如你所愿了。满意了?高兴了?”
“陛下放心,好歹是你儿子,又有名师教导,有其父必有其子。”苍婧的棋随着苍祝而下,这回未有乘胜追势,不紧不慢地让这棋缓缓。
细雨茫茫若细箭,扎的人心一处又一处隐隐作痛,帝王的面容在黑暗之中灯火难照,落魄也罢,怨怼也好,皆不用被人瞧着。如此他也肆无忌惮地诉着他满腔之火。
“那些个臣子一开始满腹怨言。廷尉方松民以当日张长明的谢罪书指问路庭和华明,他们才没了声音。他们现在才知,方松民听的是朕的话,是受朕之意假臣于中大夫罢了。又是两个得意忘形的重臣要死了。御史大夫、尚书令、中大夫这些个官职是朕亲自提拔,现在后继无人。没关系,不用再有人继了。缺了他们有什么,是朕做主,又不是他们做主。”
他不过在说,在帝王眼中最重要的就是皇权,他只需要顺从的人,除此之外都不必要。
落子声此时已绝,唯是互相冷看。高台道山帝王未完的棋,在圣泉宫依旧难以下完。
“大将军破单于包围,斩敌一万九!”
殿外传来的高呼将一盘正僵的棋消磨了去。
席间的两人都惊声而起,一时间激动万分。可又听到殿下传报的人喊着,“韩邪单于逃离战场不知所踪,魏广将军迷途未至,自尽于大将军帐前。”
殿内无声,面面相觑。直到送报之人入内,苍祝一把夺过军报,急忙撕开信封。苍婧心急难待,凑过去一同观看。
萧青写道:
臣与魏广、赵其在漠南分两路行军,我部朝北直面伏耶,魏广、赵其两万骑兵从东右路包抄。渡十天荒漠,受困与伏耶二十万兵马,以武刚车环作壁垒,战两天破单于包围。
然右路未至,伏耶逃脱,臣领五百骑兵追两百里未见踪影,到了韩邪的完兴城,烧完兴城内粮草而归。
此战斩敌一万九千,我方折兵六万。折返途中,在漠南复遇魏广、赵其之营,问及未至事由,道为迷途,追问魏广将军行军文书,魏广将军自尽身亡。臣等送魏将军遗体归朝。
“朕就不该让魏广去。”苍祝一边懊悔,一边猛捶了案。
这一盘定好的谋算因伏耶的搅弄而坏了先机。再加上一个魏广,让苍祝尝到的苦果何其之多。
“后悔也没用了,魏广自尽,朝中必起风波。”苍婧转身望向窗外,一片黑压压的云正在压境。
不过一个时辰,就有众多臣子求见,他们为魏广将军哭诉请愿,“求陛下严查大将军之责。”
声声哭愿让苍祝愤火难消,他饮了一盏侍医开的清火茶,推开殿内。就见殿外跪着二三十个臣子。他们几乎人人哭得哀嚎连连,有和魏广交好的太史,有和华明、路庭等人同道的重臣。
他们哭,有真心有假意,适逢太子刚立,战事刚罢,有的人是为私交之情,有的人却是居心叵测。
“查,朕当然要查。朕要问责赵其,好好查查他们为什么迷途未至。”苍祝对殿外的臣子道。
太史司马炎跪出臣列,痛诉道,“陛下,魏广将军死其何辜,理应彻查大将军。”
苍祝冷眼一望,“汝有疾,却道医者疾。”
“陛下何意?”
“你何意啊?”
苍祝懒得和这位太史多论,有的人永远搞不清楚事情哪件重要,是一个人的死重要,还是延误军机重要。也永远不明白,有些事该不该他来请命,他又该不该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事。
这一次大军归来,没有什么欢庆迎接,迎来的是一场审判。
因为是审判,被召至朝堂的人卸甲卸剑,以面圣颜。
苍祝当场就责审了赵其迷途之过。
赵其面对审问跪着直冒汗,言尽行军经过,“末将与魏将军走了两天都是荒山错岭,实在不知方向,就依魏将军之令折回漠南营地等待。”
听到此言,苍祝已握紧了拳头。若是魏广仍在,他一定是死罪。
然太史司马炎跳了出来,他仍未魏广叫屈,“魏将军身死已百口莫辩,赵将军是在推卸责任。”
赵其惶恐不安,向苍祝道,“陛下皆知,行军皆听主将之令,我怎能擅自做主返程。”
因太史出了头,很快就开始了另一场针锋相对。
“既然皆听主将令,那大将军之责更重,此战损兵折将何其之多,陛下理应按罪论处。”先是太常请奏。
然后是大司农,“大将军此战疑罪颇多,理应明查,以慰老将在天之灵。”
然后是太史, “魏广将军一生与人交好,自杀必有冤屈。”
在满朝声雀中,萧青一言不发。他已经记不清了和魏广的最后一面了,整个人都像木头一样。
太史急问,“还请大将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