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颂德的保守曲目,而南街工商繁盛,风气更为开放,演奏曲目包罗万象,有趣得多,故普通民众更喜到南街游览。商贾尚酒,南街酒肆众多。这些日子,酒肆的门窗都大大敞开,游人坐于其中也能将街上戏文听得清楚,佐上美酒小菜,与二三友人同赏,乐在其中,风靡一时。
一日中午,像往常一样,南街西北偏角的一间酒肆中坐满了人,唯独内里最角落处有一书生面相的男子独饮一隅。他低头垂目,似不想引人注意,可不经意间却轻抬眼角朝店门口窥望,像是在等什么人。须臾,一位罩着灰色斗篷的女子,垂头而入,轻轻绕过人群,无声地朝独饮男子走去。男子似心有感应,在女子走到跟前的一霎,抬起头来,目光相接后,一前一后走出酒肆,径直朝街道尽头拐角去隐去。
“天成。”来到僻静之处,见四下无人,女子扯下头上的灰毛领子,露出白皙的面庞,吁了口气,问道,“何事如此紧急?”
名唤天成的男子缓缓抬头,眼角余光扫视周围,确定无人之后,才道:“南淮郡主到府上借画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女子闻言一愣,怔了半响,才回道:“这事儿大半个京城都传开了,许是郡主有意于公子。”她纤指一动,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带点气恼地说:“我家小姐听说了,还道郡主金枝玉叶,与公子是极配的,可夜半三更她却悄悄藏在被子里哭,第二天起来嗓子都哑了,分明是放不下。”
天成听了仍是一脸正色,语气极为严肃地道:“小寻,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小寻敛起面上恼色,见天成眉头紧皱,心里不觉紧张了几分,急忙问道:“这如何说的?”
天成轻叹一气,面上略有迟疑,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还记得上个月我拿给你的那支金缠丝红珠簪子吗?”
小寻疑惑地点点头:“怎么不记得,那是你亲自送到府上的,说是公子送给我家小姐的……”说到这儿,她语音一滞,隔了一小会儿,才接着道:“送给我家小姐的别礼,日后多少能留个念想。我家小姐收到那簪子,又哭了好一会儿呢,这次元宵,公子与她诉别之时,她还特意戴上那簪子呢。”
天成眉头锁得更深:“这次南淮郡主的婢女到府中借画,我看见她头上竟戴了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只是红珠变成了绿珠。”
小寻觉出不妥,急急追问:“怎么会?如此价值连城之物……”
天成的眉宇已锁成一个“川”字,他郁郁道:“这金缠丝珠簪价值不菲,乃是江南名匠所制的珍品,岂是婢女买得到戴得起的?”
“你是说……”
没等小寻说完,天成就点头打断了她:“怕是南淮郡主有意为之。”
“难道……”
“你仔细想想,小姐是否在南淮郡主面前戴过那红珠簪子?”天成又一次挥袖打断了小寻的话。
小寻一张脸已然煞白,额头在寒凉冬日里竟浸出了汗珠,她呼吸加重,心跳不觉也加快了不少:“元宵那日,小姐就是戴了红珠簪子去赴约的,她说那大概是最后一次与公子单独相见了,特意戴上的。”
天成一掌空拳打在风中,半响才低语道:“那竟是凑巧了。”
见天成一脸颓样,小寻急得上前拉住天成袍袖,催问缘由。
天成颓丧地将原委一一道来:“那簪子是公子在珍宝斋选中的,说是独一无二的好物,公子一眼相中,觉得跟小姐极为相衬,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可不久之后,珍宝斋的伙计竟上门来找我,说学士府的小姐心仪红珠金簪,问能否割爱转卖。我想着学士府的杨小姐一向跟白小姐交好,或是见到过白小姐戴这簪子,心中喜欢,便寻去了珍宝斋,也未可知,所以便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嘱咐那伙计不要将红珠簪子为上官府购得之事泄露。可前些日子,南淮郡主遣婢女上门借画,那女孩儿头上竟戴了根绿珠簪子,我心知不好,赶紧跑去珍宝斋问个清楚,谁知……谁知那儿的伙计竟说红珠绿珠本是一对,这才知道原来还有绿珠一说。”
小寻听得连连跺脚,大胆猜测道:“你是说怕是南淮郡主已知道这簪子的始末,才故意让婢女戴了那绿珠簪子,以窥……以窥公子的反应?”
天成默默地点头回应,忧疑了一会儿,又道:“此事影响重大,所以我才急着约你出来,告知于你,让小姐好有所准备。”
小寻慌乱地点头应是,哆嗦着道:“我得回去告诉小姐。”她重将斗篷罩到头上,脚步踉踉跄跄,一时竟如羊入狼群,迷了方向。
天成将手按在小寻双肩之上,努力帮助她沉定下来,随后又低声嘱咐几句,待她完全镇定下来,才让她离去。小寻走远后,天成也低埋着头,离开无人小巷,转身便隐匿于闹市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刚刚那条静谧的小巷中,竟又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身材娇小,是位女子。女子眯着眼朝天成离去的方向望去,随后嘴中哨声一响,一匹性灵白马从旁跃出,她翻身上马,转瞬便纵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