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
禅室中四面空空,仅一人居中独坐,听得有人进入,琴声戛然而止。
“抱歉,打扰到您了。”见惊扰到弹琴之人,文棠赶紧道歉。
那人本是双腿相盘,坐于蒲团之上,此时已经站起,朝文棠轻轻一笑。他是位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一席白色素衣,手臂修长,立如芝兰玉树,气质着实清雅。文棠一眼便看见那男子腰间挂有一枚翠色温碧的玉佩,那玉通灵剔透、莹润光泽,让人不自觉便移目其中。
“不知又是京城里哪户显贵人家的公子?”文棠见那男子穿戴就知其定是非富即贵。
那男子似乎并不想和眼前这位陌生女子搭话,只微抬眼眸淡淡地扫视一眼,轻轻点头示意,便要离去。
“成宝!”锦绣跟随文棠也进入禅室,见到眼前男子不禁出声唤道。
那男子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他肩膀微微抽动,只抬眸瞥了一眼锦绣,未发一言,而后高傲地继续提步,朝门口飘然而去。
锦绣有些沮丧地耷拉着脸,口中喃喃自语:“或许真的是我认错了。”
文棠心中已猜测到刚刚那男子便是锦绣之前于珍宝斋所遇的旧识,但是据锦绣所说,她那旧友的亲人都亡于胡兹之手,一个无所依靠的孤儿确实难以跟眼前的富贵公子联系起来。既然那公子是灵霄寺的俗家弟子,且看他悠然抚琴的模样,俨然是对这灵霄寺禅室极为熟悉的,想要打听他的来历,问问灵霄寺的僧人不就知道了。
文棠拉着锦绣走到门外,见刚刚那洒扫僧人还在,会心一笑。她朝那僧人走近,双手合十地行了一礼,问道:“小师父,刚刚禅室里那位公子的琴艺真是绝妙,不过我听得入神,忘了请教他高姓大名,不知何时还能再有机会听到那悦耳的妙音?”
那僧人爽朗笑道:“施主说得是宋衍吧,他是从小在寺中长大的俗家弟子,如今虽然不再住于寺中,可每隔一段时日还是会回来看看,但是时间不定,我也并不清楚他下次什么时候会来。”
“宋衍?”锦绣有些失望,想来真的不是她儿时旧友成宝,难道这世界上当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自幼在灵霄寺长大?想必是宋公子的父母仰慕佛门清净,希望孩子多点慧根。”文棠想替锦绣问清楚宋衍的来历,可这问出来的话却像是在玩笑,她也觉问得牵强,不自然地笑着掩饰。
事无不可对人言,僧人并未在意,只说道:“宋衍与我岁数相当,他当年入寺的时候我正好五岁,至于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五岁入寺,年岁上倒是对得上的。”锦绣心中忖着。
“那这位宋衍师父现在住在哪里呢?”锦绣仍不死心,追问道。
僧人仍旧保持着微笑:“好像是在哪家官宦府中谋生,具体是哪家我便不知了。”
文棠和锦绣谢过僧人,拐回到正殿,想再找寻宋衍的身影,可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望了半天,也没找到半个影儿来。
“这后面还有很多佛堂,我们不如去那儿再找找,没准儿他还没走呢。”文棠安慰锦绣道。
锦绣心情有些沮丧,思忖半响,才轻轻道:“还是算了。”声音停顿了一会儿,解释道:“我小时候跟成宝是最好的朋友,想来他也没有不与我相认的理儿,那宋公子根本就不认识我,多半是我自己认错了,天大地大,出两个长得相似的人也挺寻常的。”她又停顿了一会儿,神色更为颓丧地又道:“若他真是成宝,却不与我相认,许是有什么苦衷,我又何必苦苦纠缠呢。”
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强扭的瓜不甜,文棠感叹锦绣真是善解人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看天色也不早了,二人也就准备打道回府,可哪想到没走几步,却又见到了熟人。
“赵翎?”文棠于人山人海中认出了怀安王赵翎。她心中笑道:“这王爷除了喜好风雅,难道也爱佛理?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他。”
赵翎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文棠,虽说这王爷平日里吊儿郎当,这会子来到佛门净地却一反常态,看着还挺正经。他一改平日高调奢靡的作风,穿得格外雅淡,一身素麻长袍甚至可以说有些寒碜,令谁都无法想到竟是一位郡王。他大概也没料到竟能在这儿偶遇文棠,面上表情略有惊诧之色,很快便转而笑道:“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郡主,郡主生于苗地,没想到竟也信佛。”
“这我也正想问王爷呢?听说王爷常流连于烟花之地,没想到竟也信佛?”文棠反诘。
赵翎自嘲一笑道:“想不到我的恶名竟都已传到南淮郡主耳中了,不过我还是为自己正名一句,小王敬重佛法,与寺中高僧相交已久,对佛理还是有些研究的。”
文棠刚刚不过随口开个玩笑,并非存心揶揄,也根本无心与赵翎谈佛论道,也就咯咯笑道:“我混说的,王爷不要见怪。”她转念心道:“宋衍寄居官宦,怀安王又颇喜音律,说不准他知道宋衍的居处呢。”这么想着,她便开口问了:“王爷是否认识一位名叫宋衍的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