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何尝不知与胡兹周旋消耗方为上策,可胡兹作为一国,再地荒贫瘠,也不至于连一两年的消耗都难以承受。真要消耗到其不战自溃,怕最短也要个三五年才行,如此长期的拉锯,圣上不会同意,郭家军也难逃怕战、惧战的恶名。此时,文瞻顶着压力,思虑及此,出言宽慰,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帐外的天色越来越黑,账内的长烛灼灼闪亮,金黄的烛芯带着火红的光苗,烧得正好。
郭钰攥紧了手中的书信,思忖着转身,缓步回到桌几旁,将拆开的两封信置于烛火之上,转瞬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影。而后,他展开最后一封信,那是从木山大营心腹寄来的。
“将军:
属下南下越地,遍寻村舍,但仍未发现公主踪迹,是否继续向南?
飞鹰”
“571天了,小棠,你到底在哪儿?”还是没有寻到,上百次的失望,郭钰已然习惯,但心中还是止不住地黯然。自去年开春,文棠悄然离京之时,距今足足571天,他派出的心腹密探也查访了足足571天。而他自己因胡兹进犯一事,无暇分身,每日饱受思念之苦,心中焦灼无人可诉,这时他才明了那位倔强的青衣女子对自己有多重要。木山密探训练有素,询查的能力不比大内密探差,从京城一路南下查访,居然南至边境也未能发现文棠的踪迹。
“小棠,你藏得是有多深?”郭钰无奈苦笑,握着信纸的手突觉一阵麻痛,低头一看,才发觉倾斜的烛火已燎到手背,烫出了一串儿水泡,而信纸一角已被点燃。他轻叹一声,稍稍将手抽离火苗,看着信笺付之一炬,化作青烟飘走,方才颓然坐到椅上。
桌几上的抽屉虚掩着,低头就可看见一抹青影。郭钰慢慢抬起手,拉开抽屉,将那灼眼的青影取了出来,是他送给文棠的那朵薄荷绿海棠绢花。文棠离去时,于房内遗下的就只有一封写着“物归原主,勿念”的信和这朵绢花。自那时起,他便随身携带着这绢花,想着总有一天要寻到她,将花儿重新戴到她头上。他闭上眼,脑海中出现的是文棠离开前晚那灿若骄阳的笑颜和纤弱的背影。他悔,悔那日未何没有亲自送她回房。若是亲自送她,或许能察觉出异常,或许她就不会走。
郭钰自笔架上取出一支狼毫,郑重地在雪白的信纸上写下一个“允”字,再将信纸装入信封,烙上密印。无论天涯海角,他都是要找到她的,如今身负要事,不能亲去,日后要用一生向她赔罪。他看着手中的信,不觉出了神。
“将军。”帐外又传来亲卫的喊声。
“进来。”郭钰回过神来,打起了精神。
“将军,该用饭了。”亲卫提着食篮入内,替郭钰摆上饭食。郭钰行军在外从不讲究,饭食很简单,跟普通士兵差不多,不过是一小碗盐煮牛肉、一碟炒白菜和几个馒头。
郭钰朝亲卫点点头,如今他是这北境军营的主心骨,大敌当前,胜败就在一线之间,实在没有精力多去想其他事情。郭钰镇定心神,将封好的信递到亲卫手上,便又拿起身旁的战图,仔细研究起来。他不会知道,此时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也正思念着他,甚至为了帮他,冒着难以预测的危险,孤身入了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