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一)
入冬,冷。
浦桥码头的水刚开始结一点冰凌,却又被来往的轮渡搅开,随着船身压开的水花翻进水下,过一会儿水平了,就又再浮上来。
“呜------”
一声沉闷的汽船声,撕破水面上的雾气,慢慢挪近浦桥码头。
这是一个远洋轮船。船身外壳涂的黑黑的,还用白漆漆了洋文。
不用认得几个字,望见那洋文就知道了,珍珠号来了。
码头都停满了洋车,买绢花的小姑娘也挑着花篮来了。
轮渡挪了半天终于靠了岸,放下了甲板。
有穿着时髦的女子,提着皮箱,扭着洋装紧紧包裹着的腰肢。
也有远洋富商。
富商大多数都是肥胖的中年男人,因为他们吃了很多洋快餐,富商旁边个个都有挽着胳膊的洋女郎。
再有的就是留学生了。
有的穿着洋装,也有的穿了五六年前老款式的民国学生服。
之所以说是老款式,他们在外国应该也知道,衣服款式变化很快,总喜欢把最新款称之为潮流,浦桥也是如此。
“景好你看,浦桥变化好大,要是没人领着,我们恐怕都会迷路了。”
良觉新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眼镜重新卡上高挺的鼻梁,修饰着脸型更加流畅,又从整体上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金色的镜框下瞳仁灵动,棕色的眼眸里满眼都是景好。
见没有得到回应,良觉新便接过景好手里的皮箱帮她提着。
良觉新穿着长衫,长衫是六年前走时穿着的,现在回来了,当然也要穿回来。
景好则穿了一身白色洋装,又围了一个灰色围巾,很是素净,唯一的鲜艳色便是小翘鼻下的樱桃红唇了,朱唇微抿,似有什么心事。
有风,风吹上景好的脸颊,凉凉的给景好的鼻尖点上了一簇红,又沿着衣领钻进景好的衣服,景好紧了紧围巾。
下了船 ,走出码头口,一辆洋车停在他们面前。
司机下车打开后门,从车里走出一个妇人。妇人穿着华丽却又不过分夸张,嫣然一位大家太太形象。
太太是景好的母亲,方如。
“好好!”
“妈。”
方如兴奋地抱住女孩儿。
“可想我的好好了,快让我看看,好好瘦了没有,留学这么久,好久没有抱到我的好好了哦呦。”
一旁的良觉新还没来得及问好,因为还没有来得及没有插上。
终于,方如注意到了女儿旁边的良觉新。
“啊呦,这是觉民吗,都这么高了哇。”
“伯母好。”良觉新微笑点头礼貌回应。
司机接过良觉新手中的行李,放进了车厢。
离开好多年,记忆里的浦桥变化很大。
“回家吧,你爹还在家等着你呢”
司机拉开车门,等待主家上车。
“觉新,跟伯母也一块回家吃顿饭吧,你景伯伯也挂念着你呢。”
“谢谢伯母,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改天一定登门拜访去看景伯父。”
“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来的时候告诉伯母,伯母一定亲自给你准备好吃的。”
“好的伯母。 ”
方如看着良觉新,可谓真心欢喜的很。
景好留学期间来信,她跟良觉新正在交往的事也告诉了方如。
景家大小姐景好和良家二少爷良觉新,两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景家有商行,良家有钱庄,在浦桥也是有门面和知名度。若是在结秦晋之好,两家长辈自然是同意。
良觉新把景好的行李交给了司机。
“忙完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良觉新叮嘱景好。
景好点头。
回到景公馆,景贺已经在客厅等待景好。
“小姐,把东西给我吧。老爷知道你快回来,特意从商行早回了一些。”
景好把西洋带回来的洋酒拿给管家李叔给景贺放好,景贺喜酒。
简单的寒暄之后便是晚饭。
远渡太累,景好就只吃了几口。
景好的房间在三楼,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
简单梳洗过后便上了床,疲惫使景好迅速入睡。
第二天早饭过后,景好打算出门转转。
景好谢绝了司机开车接送,景好在门口叫了一辆黄包车。
“小姐,您去哪?”
“随便逛逛吧。”
“啊?去哪都行吗?”
车夫是个老汉,不太懂这些富家子女怎么想的,居然有人坐车不说去哪。但是他也会依然照做,管他去哪,只要车轱辘转起来,他腰上的钱袋子就能填饱,他们一家老小的肚子就能填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