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
宁德八年
江陵郡武安县芦花巷
春节刚过,年味儿还未完全散去,街头巷尾的大红灯笼依旧昂首悬在枯枝末梢,垂髫稚子还穿着他们一年方做一次的新衣不肯脱下,满大街乱窜着嬉笑玩闹。
街巷深处的一间破旧屋舍里,院子狭小破旧,却格外整洁,铺满青石板的小路从门前沿到堂前,青瓦铺就的屋檐下,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粗衣夹袄的豆蔻少女安静坐在堂前的门槛上,缝补着青色衣衫,尽管纤细白皙的手指冻的通红,也一针一线的密密缝着。
少女明眸善睐,眉目如画,正是含苞待放的年岁,哪怕一身褪色素服也遮不住她的花容月貌,静坐的画面更是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从容。
“咚~咚~咚~”
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少女刚缝完最后一针,急急忙忙的打了个结,匆匆将衣物塞进卧房,便一脸欣喜地小跑着过去开门。
“承安哥!”
沈明枝门还未打开,压抑不住的喜悦就已经脱口而出,她知道,门外等着的一定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陆承安一身破旧的青色棉袄立在门外,身后背着箱笼,尽管风尘仆仆,也丝毫不觉狼狈邋遢,反而让人觉得神采奕奕,气度斐然。
“枝枝,我回来了。”
沈明枝抬头看着眼前身材瘦高、英俊儒雅的青年,泪盈满眶,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忍不住掩面而泣,别过了头。
陆承安激动的眼眸瞬间微红,快一年了,他终于见到了他的枝枝,也终于不必借物相思、梦中相见了。
她长高了,他走前堪堪只到他肩的姑娘如今已经长到他下巴了,但是本就偏瘦的身子随着个子的抽条愈发纤细了。
也出落得更好看了,原本稚嫩的婴儿肥已经渐渐褪去,露出少女初长成的模样,素衣白绢也难掩她的姿容。
陆承安见她嘴唇乌紫,显然冻的不轻,她掩面时遮住了苍白的面色却忘记了红肿的手指,被陆承安看个正着。
他连忙把沈明枝冰冷的双手拢在掌心摩搓着给她取暖,心疼又自责:“这天寒地冻的,你向来苦寒,怎么不多穿件衣服,怪我,不该急匆匆敲门的,让你平白受冻了。”
沈明枝抽回手,拿出手绢擦了眼泪,然后紧紧攥着手绢,小声解释:“承安哥,是我抄了会书,又刚碰了冷水,才看着格外严重些,过会儿就好了,不碍事的。”
见陆承安还想说什么,沈明枝心虚地看了空荡的四周,连忙拉着他进屋:“承安哥,快进来!”
陆承安应下,沈明枝的谎言他一眼就能看透,却只能当做不知道。
枝枝不想让他忧心,他就让自己装作安心。
罢了,他回来了,必不会让枝枝再受委屈。
倒是门前着实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却要为枝枝着想,她无父无母,本来就有人说三道四。
若是再与自己一个外男同处,虽是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妻,但被不安好心的人看到,对她的名声终归不好。
瓜田李下,难免会有人搬弄是非。
陆承安进屋,连忙拉着沈明枝走向炉子旁,加了些木炭生火,木炭渐红后,便强按着她的双手烤火:“枝枝听话,万一冻伤了,又疼又痒,又该哭鼻子了。”
沈明枝似乎想起年幼时爱哭的模样,微红着脸不再拒绝:“我自己来,你快去把背上的囊箧放下来,也不嫌重。”
陆承安这时倒真觉得双肩有点疼,很顺从地放下囊箧,走到门外拍拍身上的灰尘,再进来后环视着这间与他远游前看过的并无二致的房间,才终于有了种游子归家的踏实感。
他矗立在火炉旁,看着沈明枝被火光照耀着的面容,目光温柔而眷恋。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沈明枝的手就恢复正常知觉了,她正想着家里还有些什么吃食,最好是热的。
这时,静静看着她的陆承安来到她身边,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帛,里面裹着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竟是一条用红绳穿着玉珠的手链,尺寸杯口大小,玉珠呈短柱状,比手指略细些,拢共六颗珠子,颗颗光滑细腻、宝光内敛、质感更是温润如脂,让人一眼见了便心生欢喜。
陆承安亲自绑在她的左腕上,一字一句道:“枝枝要收好,这是承安哥带给你的贺礼。”
滑腻如脂的白玉贴着腕间纤细白皙的肌肤,相辉相印,真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宝玉配美人,果然绝非妄言。
突然,沈明枝惊喜道:“承安哥,它好像在隐隐发热,似有暖意,一股温意涌来,只觉舒坦。”
陆承安按住她激动地跳跃的身子,认真解释:“温玉本就性暖,最适合养身子。冬日苦寒,你冬日难熬,戴着它,我也好放心些。”
沈明枝毫不掩饰她的欢喜:“谢谢承安哥。”
大梁以玉为美,以致一直以来玉的价格都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