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就像月光追寻大海

「讨厌睡觉。」

「同样也不喜欢梦境。」

「因为梦是由白日残余记忆的碎片堆叠而成的。」

「……冷、渴、饥饿、来自躯体的疼痛、挥散不去的血液气味、手掌穿过肉.体握住心脏的黏腻的感觉。」

「有心理学家说，梦境隐意的组成主要来自于那些被压抑的部分。」

「讨厌做梦。」

「因为梦总是会重复我的一天。」

……

奇犽仰头望着我的目光几乎是悲怨的，但同时又是极度渴求的。

像是渴极了的旅人终于等到那独属于他的露水，激动不已地上前，却眼睁睁的看着那救命的露珠蒸发在他眼前。

奇犽想跟往常一样轻松的笑笑，他刚提起嘴角，就联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并不讨喜。于是他别过头去，将脸隐匿在黑暗中。

“你不用管我了。”

“……之后，我会自己回去的。”

说完，他又想到自己今天突然莫名其妙的逃走，被找到时口吻还这么冷漠，是会挺让人很难办。于是奇犽态度立马又软和下来，他补充说：“回去之后我会好好和小杰道歉并解释的，这不是你们的问题。”

“就是我自己的错。”奇犽厌烦的瞅着路面，像是被自己恶心到，他眼睛红着，眉心也蹙在一起。

我没回答，原本正蹲在奇犽面前的我忽然膝盖着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这还带着泥泞的积水彻底打湿我的膝盖，我拉开奇犽抱着自己双腿的胳膊，与惊讶抬头的他四目相对。

我看到奇犽因为我的举动正惊讶地望着我，他的瞳孔微微缩起，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他通红的眼角掩藏着许多我不明了的秘密。

朦胧的月光从我们身旁穿过，然后倾洒在奇犽那正闪烁颤抖着的云山蓝的眼睛上。他脸侧眼周旁的伤痕在皎洁的月色下，映衬的像只黛紫色又衔着无数殷红鳞粉的蝴蝶。

哪里丑陋，明明就连受伤都还是那么好看啊。

我俯身用手轻轻捧起奇犽的脸，然后垂下头，未拢起的发丝顺着我的动作慢慢滑到奇犽那因仰头而抬起的锁骨上，我留意到奇犽的身子控制不住的轻微向上拧了一下，然后又再次僵硬地收回。

……可能是扫到了锁骨会比较痒吧。

见奇犽努力撇开眼不看我，我只好用手将头发都拨到一边去。

可我才刚弄好，仍旧还是会有几根因为姿势的原因顽皮的落下。

我留意到正侧头躲避我目光的奇犽微抿着唇，他浑身的肌肉有些绷紧，在他上仰的脖颈上，喉结微微上下动了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奇犽声音变得有些沉，他的视线似乎是更愿意放在四周那些正四仰八叉昏倒的大叔的身上。

我将他的脸再次扭转过来，奇犽只得继续看着我的脸，他的视线无措地略过我的嘴唇，奇犽又抿了下唇，“你想做什么。”

我没说话伸手将奇犽额前的头发撩起，奇犽用眼神紧紧追着我的动作，但他却没出手阻止我。

我凑过去跟奇犽的额头贴在一起，我闭着眼，奇犽的呼吸缭乱的打在我脸上，他的眼睫也飞快地眨了起来，有点痒痒的。

直至感受了一会，我才撒手将奇犽放开。我望着奇犽变得比之前起伏要快的胸膛，还有他那浑身上下绷直的身体，以及他紧盯着我脸的泛红的眼角。

“好奇怪啊。”我疑惑地说，“明明额头没有发热，那怎么体温还这么高啊。”我本来还在担心奇犽他是不是有点受凉感冒了。

没想到在听完我说的话后，奇犽反而怒视着我，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不甘地瞪着始作俑者，既崩溃又颓唐，像是终于被彻底折腾到精神混乱崩溃。

奇犽的脸上满是悲伤和愤怒，只用了半个眨眼再睁开的时间，奇犽就飞速拧过身并按着他面前的我的肩膀，瞬间把我顶到墙面上，我被飞起的灰尘激得咳嗽了几声。

奇犽松开护住我后脑勺的手，他用一只手放在我的脖颈上，他低头看着我，将我抵在他身躯与墙体这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我视野几乎都被对方所遮挡，在黑暗中，我只能看到奇犽那双烁烁发光的眼睛里正带着怒火和对我无可奈何的悲伤。

奇犽用变形出利爪的手在我脖子上来回移动来感受我的体温，我紧张地吞咽了一小下。奇犽抚着我的脖子，他的神情却看上去就像是要哭了一样，比起要伤害我，更像是小心地在抚摸我，生怕把什么碰坏，然后彻底消失掉。

随着奇犽细致地触碰，他原本被自己弄伤的手心又开始从被摩擦开的伤口处出血。奇犽将那只手垂下，鲜红的血顺着伤痕一滴滴地下落，像是人类无声的泪水。

我焦急不安，我也知道奇犽现在的情况相当不对劲，但是我竟不知道我该如何做才能够安抚他。

之前明明是出于担心奇犽的身体状况，所以才会贸然做出那种举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