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
姜则厌滚了。
随着这场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的暴雨一起悄无声息地滚了。
虞伽回宿舍的时候胸口仍憋着一股气,一股子被姜则厌压制着始终无法释怀的怒气,同时,还清醒意识到这回吵架跟上回不同,如果之前那次是抱着彻底决裂的心态,那这回就是揣着谁先低头谁就输的准则开启了一段连自己都无法预估期限的较量。
这样的情绪伴随了整整一晚,以至于隔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愈加烦躁。
下午五点半的图书馆内,虞伽懒洋洋地垂着眼皮坐在桌前,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打,周边不断传来纸张摩挲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敲打键盘时极有节奏的“哒哒”响,而她就这么困顿地单手托着下巴,圆珠笔在纤细的两指间百无聊赖地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五分钟过去了,她仍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没变,视线也停在某处没有挪过,挂在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转动,就在胳膊开始慢慢发麻的时候,耳朵里忽然漏进了两三句女孩子们的细碎交谈声。
“你们看见了吗?”其中一女生优先挑起话题。
“谁?”另一女生问。
“你们知道我在说谁吧?”
说这话的时候停顿了两秒,紧接着又轻飘飘地补充一句:“喏,就她呀。”
前一个女孩的尾音刚落下,第三道声线又自然而然地插进话题:“我懂你说的是谁,装什么好学生哦。”
那时,虞伽的斜对面正坐着三名女生,而她们本该集中在专业书上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聚集到她身上,她们的眼底蕴着充满探究意味的兴奋之光,言语中暗藏着呼之欲出的八卦欲。
虞伽没抬头,也没吭声,眼睛仍低垂着放在课本上,叠在膝盖上的左腿轻微地晃了两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在学习氛围浓重的校图书馆内,在窗外铺散着大片金色的夕阳西下时,若无其事地听女孩子们交头接耳地谈论她,明目张胆地消遣她。
对于她的无动于衷,女孩们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加肆无忌惮地对她评头论足,声音也逐渐变得更清晰响亮,更多类似“谁不知道她风评差哦”,“你们听说了吗,艾娜就是因为她才出国哦”,“就是被她弄走的咯?”“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能把艾娜那么好脾气的女孩子逼走”的不堪交谈声源源不断地灌入她耳膜。
不多时,虞伽终于停下指尖转动的圆珠笔,抬起头来朝着她们的方向瞅了一眼,巧的是,其中一女孩偏偏在这时别过头朝她这儿看来,于是,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措不及防地撞上。
四周仍传来各色各样的声响,而在这些声音里,还夹杂着那女生倒抽一口气时发出的细微声响,虞伽本人并没有因为势单力薄而退缩,反而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没躲,恰恰相反的是,对方却在长久而沉默的对视后终于提前败下阵来,做贼心虚般地挪走了视线。
彼时,另两个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同行女孩的细微的动作,紧接着一个两个,全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挪过来,跟她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对上视线。
时间凝固了几秒,就在气氛即将陷入一种尴尬局面之时,手机恰好在口袋里震动。而这种震动的频率并非信息提示,是来电时才会出有的频繁震动。
大抵猜到是丁舒冉到她校门口了,这才慢悠悠地将视线从那几个女孩的脸上退下来,随后从外套兜里抽出手机来看上一眼。
来电显示——丁舒冉。
虞伽摁接通,另一只手开始收拾桌上的课本,手机被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对着通话那端做出淡淡的回应,不多时,起身,准备拿上东西走,谁知那几个女孩并没有因为她先前的眼神警告而收声敛色,她们仍不安分地小声嘀咕着,一句两句“你看吧就是心虚了”,“落荒而逃呢”,“脾气一看就不好”的字眼全都一字不落地输进她耳朵里。
回完最后一个字,撂电话,把手机重新揣回外套兜里,再扭头,视线再度结结实实地与那三位把嚼人舌根当恶趣味的姐妹花对上,两秒后,挑一记眉,而那几个女孩显然没预料她会回头,厌恶鄙夷的目光就这么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
虞伽一手夹着书,圆珠笔被她随手插进盘在脑后凌乱的丸子头里,另一只手的食指朝她们的方向指一记:“有句话你们错了。”
她的声音不算轻,周围看书的同学也因为她这边的动静而挪来注意力,几个女孩却在这一刻选择集体噤声,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她,全都摆出一副受害者该有的弱势模样。
变脸比翻书快,嘴巴比行动凶。
虞伽将漏在耳侧的碎发往后拨了拨,接着说:“我脾气不是看着不好,是很差,所以警告你们,少惹我。”
落下最后一个字,转身,任凭身后唏嘘声不断,目光聚集,虞伽仍头也不回地推门走出了图书馆,那个当下,眼睛被刺了下,她拿手指挡了挡,再眯眼,看橙色的霞光穿透云层照在她身上,两秒后,收回视线,踩着一地夕阳回了趟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