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绝（三）

“再试试。”苏简生与她一起打出象征“灵脉”的手诀，子午盘的指针再次旋转，最后落在翠微镇正西的位置。

“师姐！”杨默蝉在这时候冲进瓜棚，她扑到楚湘白身上，仔仔细细打量师姐几眼，确定她安全之后，又委屈道，“你不知道，我昨天在菜市场杀猪，一不小心没按住，猪跑了不说，它还踹我！”

楚湘白抚了抚杨默蝉的发梢，小师妹向来惫懒，她想象了一下她当街追猪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杀猪匠是子野呢。”

“师姐，话不能这样说吧。”一名气质干净的少年走进来，他看起来与宿英差不多高，但明显比宿英活泼，行礼道，“太华山裴子野，见过诸位。”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刀栀给裴子野和杨默蝉递了西瓜吃，将事情简单地告诉了他们。

楚湘白的目光重新落到子午盘上：“灵脉在翠微镇正西，我们一会儿去看看吧。”

她话音方落，一道“咕噜噜”的声音忽然响起。杨默蝉吐吐舌头，她微红了脸，捧着西瓜小声说：“我...我有点饿。”

“我也有点饿了。”裴子野怕小师妹尴尬，接过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眼下我们都是凡人，不如先吃饭？”

“小苏师兄做饭可好吃了！”刀栀说，“我们剑宗有不少弟子都爱找小苏师兄帮忙。”

刀栀拜入澜沧剑宗时刚十岁，年纪尚小的女孩子自然会想家。她不敢在同门面前表露，实在难过了，就偷偷躲在小树丛里哭一哭，宣泄情绪。

刀栀是在一个多星星的夏夜遇到苏简生的。

他白衣佩剑，来到满脸眼泪的小女孩身前，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怎么自己躲在这里？”

刀栀被人发现秘密，当即低下头。她吸吸鼻子，小声回答：“......我没事。”

苏简生见她年纪小，猜到一点原因。他不太会哄人，尤其是这样背井离乡的小姑娘，没话找话似的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做饭吃。”

刀栀其实吃过饭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不愿意拒绝这种单纯的善意，便摇了摇头。

他声音很轻，生怕吓到她一样，有些小心地说：“那跟我走吧，我住的地方也不远，等会儿送你回来。”

刀栀知道这位师兄不是坏人，跟着他离开。他住在一处小池塘边上，环境干净清幽。

苏简生给刀栀煮了碗面，蒸了几个豆包。面是清汤挂面，里头有个小荷包蛋。豆子馅是他自己调的，碾得很细。

刀栀看到他腰间金嵌玉的水浪纹坠子，这才意识到他嫡传弟子的身份。宗门内的嫡传弟子一共那么几位，而且都已经辟谷了，按理来说不会有这些做饭的家伙什。她心觉奇怪，但不多问，默默喝了口面汤。

味道十分鲜美。

苏简生到小池塘边砍了几段细竹节，他手很巧，将细竹节拼成一个巴掌大的小人。注入灵力之后，竹节小人像是活过来了，手舞足蹈。

他把这个会跳舞的小玩具放在刀栀面前，看了看小姑娘红肿的眼睛，温声道：“别哭啦，送给你。”

那一晚，刀栀竟是吃撑了。她不是贪吃，只是想在这间屋子里多坐一会儿。从前她不高兴了，阿爹阿娘也会送小玩具给她。这种相似的、令人温暖的感觉，让年幼的她对这里产生了一点点属于“家”的依赖。

临走前，她又问：“师兄，我还能来吗？”

他笑道：“可以的。”

日子久了，刀栀发现小池塘边总是很热闹，门派里的很多人都喜欢到这里串门。腆脸蹭饭、聊天闲坐、切磋求教......什么事情都有。

年长的唤他“小苏”，年轻些的唤他“小苏师兄”，不管是谁，他都会应。

杨默蝉听到刀栀夸赞苏简生，接过话：“我师姐也很厉害的。每次她出关，等着她指点的弟子排满了落雁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刀栀还没说什么，宿英心里先产生了奇怪的胜负欲，他眉头一皱，不服气地说：“这有什么？我师兄曾连胜四十二家仙门，太微连剑鞘都没出。”

杨默蝉哼了声：“我师姐还有丹曦呢。丹曦认主那天，整个太华山千剑齐鸣，红霞垂日。”

“我师兄以后是要当宗主的。”

“我师姐还是太华山之光呢！”

苏简生：“其实......”

楚湘白：“也不必......”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尴尬。这个瓜棚是半刻都呆不下去了，苏简生问道：“先回私塾？”

楚湘白点点头：“嗯。”